小月弦一直以來都聽說自己居住的這座江邊小城流傳着一個古老的傳說。
傳說,這個座小城的打更人永遠不打第四更,如果第四更敲過,迎來的將是如洪水般滔天的災難,將聽見第四更聲的所有人淹沒進浩劫之中。
所以,每一個晚上她在朦朧的睡意中都會仔細去聽那窗外若有若無的打更聲。
一道。
兩道。
三道。
沉沉睡去。
—
“恭喜出院!”
手拉的玩具禮炮發出“砰”的響聲,李牧月和小月弦一左一右站在診所的玻璃門邊上,對着走進來的李星楚歡呼祝賀。
綵帶飄飄搖搖地落在了李星楚的頭髮上,他撓了撓頭,看向大天使和小天使說,“不過是吊了幾天的葡萄糖而已,沒必要這麼隆重吧?”
“爸爸,好弱。”小月弦在拉完玩具禮炮後撲騰撲騰地跑向了桌上插着蠟燭的蛋糕,用火柴一根根點燃。
“還要吹蠟燭啊?”李星楚走進門,擁抱了一下李牧月,在對方輕聲的“歡迎回來”裡目光溫柔地輕吻了自家老婆大人的臉頰一下,然後轉頭就看見小月弦嫌棄的目光,“爸爸,好色。”
“才上幾天幼兒園啊!就學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爸爸怎麼叫色!這叫相親相愛一家人!你快過來,讓我狠狠親一下。”李星楚樂了,鬆開李牧月,擡腳就追向了自家閨女。
小月弦在尖叫中繞着擺着蛋糕的桌子轉圈,李星楚也樂得陪閨女玩鬧一番,這些天天天憋在醫院裡吊點滴,醫生非說他低血糖已經到了可能神經功能損傷的地步了,吊的葡萄糖都夠把他全身上下的血都換一遍了,好不容易指標正常了才被放出來。
“這幾天在幼兒園表現怎麼樣啊?”李星楚抓住不老實扭動的小月弦,讓她正面朝向自己,“老實回答!在學校有沒有調皮!”
“報告,沒有。”小月弦嚴肅地舉手回答問題。
“上課還好,算數和拼音早就教過她了,但在休息時間很不安分,老師告訴我,她現在已經儼然是班中的小霸王了,無論男生和女生都得聽她的。幾個男生不服氣試圖捉弄她,結果被她收拾得哭鬧告老師。”李牧月笑着說。
“真的假的?”李星楚奇怪地看向手裡抓着的女兒,“我怎麼沒看出來你還有當孩子王的潛力?”
想了想,他聳肩決定作罷,只要小月亮沒被欺負就好,如果是別人主動欺負她被揍哭了,那他只會樂得小月亮已經提前學會保護自己了,讓校園霸凌什麼的見鬼去吧。
“爸爸。”
李星楚忽然聽見自家閨女用一種能讓他骨頭都酥了的聲音喊他,立馬低頭回應,“誒!”
啪一聲,蛋糕就拍他臉上了。
李星楚抹掉蛋糕,看見小月亮已經躲到了李牧月的背後,機靈古怪地看着自己,“爸爸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媽媽讓我這麼做來懲罰爸爸的!”
“是我指示的。”李牧月坦蕩地承認了,看向李星楚臉上充滿調侃,“怎麼,你不服氣?”
“好小子,別拿伱媽媽當擋箭牌啊!”李星楚大聲站了起來,抄起桌上切出的蛋糕就衝向李牧月,“現在我們的家庭地位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你媽再也沒法保護你了!吃你老爸愛的鞭撻!”
診所內雞飛狗跳,歡聲笑語,路過的街坊鄰居好奇地往玻璃門裡看上幾眼,只能見到那滿臉蛋糕跟雪人似的一家三口玩鬧在一起,惹得他們搖頭苦笑走過,叨唸着果然年輕人就是當不好父母。
爲李星楚出院的慶祝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在到點之後,小月亮不情願地被趕進了臥室睡覺,只留李牧月和李星楚兩人在外面收拾蛋糕大戰的殘局。
“身體已經沒問題了嗎?”李星楚一邊擦着桌子,一邊問拖地的李牧月。
“沒什麼大問題,手術很成功,到現在我都覺得這還是一場夢。”李牧月專注地拖着地上殘留的奶油蛋糕。
“沒有什麼後遺症嗎?畢竟我只取出了‘聖意’,‘月’系統本身還存在在你的身體裡,我沒有太敢去動它們,在進行手術的時候我已經極盡可能地避免觸動它們了。”李星楚低聲問道。
“的確會有些負擔,但前提是我需要使用他們。”李牧月說,“只要我不活躍血統,讓體內的龍血部分一直處於沉寂的狀態,‘月’系統對我的負擔就幾乎忽略不計,但一旦強行活躍龍血,‘月’系統就會本能地被激活,對我的身體來說承受不了多久。”
“也就是說‘牧月’已經徹底死亡了。”
“是的,‘牧月’已經死了。”
得到了這個答案,李星楚躺在沙發上長長地呼了口氣,擡手輕輕遮住額頭,沉吟了很久說,“什麼時候走?”
“什麼時候都可以,明天都行,現在最大的問題解決了,‘聖意’已經轉交給了凌雲寺,正統想要追回也只能找上佛門,我們兩個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人了。”李牧月放下拖把,擡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水,“我們的女兒很聰明,幼兒園基本教不了她什麼,耽誤一些時間再去上學不是什麼問題,如果你害怕夜長夢多,明天我們就可以去辦理退學手續。”
“才入學就退學?這也太奇怪了吧?”李星楚笑了笑,但還是點頭,“不過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希望小月亮不要怪我們,她才認識了一羣小朋友,就被迫要離開了,這對於她來說恐怕是一次難忘的經歷。”
“這三年對於我們來說都是難忘的經歷。”李牧月說,“現在纏身的麻煩終於拋掉了,接下來我們準備去哪兒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看看這是什麼。”李星楚忽然變魔術一樣從口袋裡抽出了三張票據。
李牧月掃了一眼,見到了票據上旅遊社的印戳,挑眉,“什麼時候的事情?”
“住院的時候我可不是什麼都沒做,我打電話聯繫了旅遊社,定了一家三口的馬爾代夫七天七夜之旅,護照什麼的我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只需要通知旅行社定一個出發時間,我們三個就能坐着飛機‘咻’一下落地馬爾代夫去看海!”
“那就明天吧,現在打電話通知旅行社安排我們明天一早就走,小月亮的退學手續也不用去辦了。”李牧月說。
“這麼果斷?”李星楚意外地看向李牧月。
“夜長夢多。”李牧月望着李星楚說,“如果可以的話,現在出發都行。”
“旅行社現在恐怕下班了,最快也得明天。”李星楚看向玻璃門外的夜色,“既然決定明天要走,那麼我還有一件事情得去處理一下。”
“你要去凌雲寺麼。”李牧月問,但語氣卻是確定。
“嗯,允誠大師幫了我們太多,臨走之際總要登門感謝一遭。”李星楚說。
“我和你一起去。”李牧月說道。
“總得有人在家裡陪孩子。”李星楚擺了擺手。
“要不算了吧?允誠大師不差你的登門感謝,之後電話裡道謝就行了。”李牧月看着李星楚低聲勸道。
“我其實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但不知道爲啥,我總覺得我得去一趟。”李星楚琢磨着,臉上有些糾結,“難道這就是上次手術後我留下的後遺症?”
“什麼後遺症?”李牧月神色一肅。
“我之前上凌雲山的時候,山上的小和尚一直跟我說我跟佛有緣來着。”李星楚眨了眨眼睛,“難道我真的跟佛祖有緣?這次徹底把我的佛緣激發出來了?”
“那你去剃度出家得了,拋棄俗名,重獲新生,以後就改名色空。”李牧月被李星楚氣笑了。
“哼哼,隨你怎麼說,我看你是羨慕我跟佛有緣罷了!我在寺廟裡那天,那四個大師可是圍着我誇我是有大功德,大福緣之人,說我心地善良,仁心仁術,活該被佛祖保佑!”李星楚起身抓起衣帽架上的外套,“現在時間還早,天還沒黑透,我跑一趟就回來,在家等我,有事給我打電話就行。真沒必要這麼擔心,凌雲寺現在其實比家裡安全多了,現在你情況不如以前,如果正統真的忽然在這個點找上門,我們纔是只能束手就擒。”
他明白李牧月在擔心什麼,很簡單就說明白了其中的邏輯。
“現在的你可不比以前咯!你已經不是正統的那個‘月’了,從現在開始,你只有李星楚的老婆一個身份!我們如果再吵架你也沒辦法再跟以前一樣搬起桂花樹讓我吃閉門羹了!現在開始你都得聽我的!”李星楚看着自家嬌妻挑眉道,“所以,別擔心我,因爲以後這個家就得靠我來保護你了。哼哼,重振夫綱,就從今天開始!”
李牧月聽着自己男人牛逼轟轟的宣言,沒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來,就算沒法再像以前一樣,但現在她想收拾個等閒混血種都是手拿把掐,再來五個李星楚都不是她的對手!
但她沒有打斷自己老公的顯擺和夫綱宣言,只是含笑看着他,任由他發癲。
她看着李星楚轉身走向診所玻璃門,在對方快要走出去之前,忽然喊,“星楚。”
“又怎麼了?”李星楚立刻回頭。
“沒什麼,早點回來。”李牧月說。
李星楚向她豎起了個大拇指,推門而出,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