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美人,一身淺色絳衣,體態優美,氣質高華。只見她雙眉如黛,眸如秋水,烏髮蟬鬢,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嫣然一笑,顧盼生輝……
如果說,沉雁落魚,閉月羞花,都是用來形容女子的顏色,放在這個女子的身上,卻沒有一絲的誇張,就彷彿那些詞,本來就是爲了她而設砌的一般。
那樣的一個女子,絕色映紅妝,近看如水中荷蓮一般脫俗,遠觀,則如春花一般,絕色傾城。
正午的光,透過斑駁的雕花窗櫺,靜靜地照在她的身上,給她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極淡極淡的金色。那樣的點綴式的渲染,更顯得她美奐美崙,不可方物。
此時,她正安靜地坐着,面前,也只擺有一杯淡淡的清茶,那杯茶,淡煙嫋嫋,餘香陣陣,而她的容色潔白的臉,就在那淡煙之後,若隱若現。
她雖手持茶盞,卻彷彿並沒有想要喝的意思,只任那一杯衝時滾燙的清茶,慢慢地在手心,失去溫度,任香氣,慢慢地消散、凝結,最後,慢慢地變成一杯淡淡的,明黃色的沒有絲毫溫度的凍水。
已經失去了溫度的茶,彷彿已經失去了顏色的春花,即便用再極品的茶葉泡出,可是,冠以它的名字,也不過是叫“殘茶”而已……
那女子的琥珀色的眼睛,也是一直望向窗外的。對於身邊的那些驚豔的,或者是垂涎三尺的、別出心裁的眸光,則選擇了直接的忽略。
窗外陽光正盛,初夏的季節,落英飛滿天,那個女子,就這樣長長久久地注視着長天如水水如天;注視着遠處的、近處的充滿崢嶸氣息的飛檐獸角;也注視着偶爾飛過的尖叫着的雀兒啊,燕兒啊什麼的。容色淡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的身邊,站着一個身着青色衣衫的俊俏小丫頭,那個小小的丫頭,眉眼伶俐,五官清秀。一身利落的青衣,襯得她更象是一支色澤濃郁的綠葉,所有的顏色。都只爲陪襯……
此時,年輕的小丫頭的臉上,正浮現着憤慨、以及羞惱和驚惶的氣質。正竭盡全力地阻止着那個輕佻公子對自己主子的進一步調戲。
因爲,她知道,她的主子,並非外表看來那樣的弱不禁風和無害,而通常得罪她的人,不是死,而是比死。更加難受……
所以,在她的眼裡,這個輕佻公子,雖然可惡,可也罪不致死,而她,想趕在主子發火之前,將這個多事的人兒趕走,以免遭受無妄之災。
可是,年輕的、一心只想息事寧人的、未經人事的小姑娘。怎麼會是情場浪子的對手呢?
輕佻公子桃花眼斜睨。嘴脣輕瞥,手中的摺扇,輕輕地擺呀擺的,一副數不盡的風流姿態——雖然,這姿態在這個小姑娘看來,只不過是一隻發了情的孔雀,思春了的野貓……
輕佻公子。望着那個眉眼清秀的小丫頭,雖不及她身後的佳麗傾國傾城,倒也有幾分清閒的原野味道。所以,他的手,輕輕地撫過小丫頭母雞般張開的手上,輕佻的薄脣張開,只不過幾句話,就說得那個俊俏的小姑娘。面紅耳赤,訥訥的無言以對……
他說:“喲。小娘子,你放心好了,少爺我最喜歡大小統殺,所以呢,等我疼完了你的主子,再來疼你如何……”
“呸,誰稀罕你疼啊……”小丫頭狠狠地收回自己的手,氣得滿臉通紅,卻還是寸步不讓。
若說她阻攔的初衷,是想要救這男子一次的話,那麼到了現在,她恨不得將這個輕佻的男子大卸八塊,千刀萬剮。
於是,怒極、氣極的小丫頭,一邊柳眉倒豎,老鷹護小雞一般地護着身後的主子,一邊氣憤地望着那個一身月白衫子的輕佻公子,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大庭廣衆之下,任意欺凌良家婦女,難道,在這京城之中,在你的眼裡,就沒有王法嗎?”
“王法?”年輕的公子,忽然冷笑起來。他上前兩步,一把執過小丫頭的手,放在手心輕輕地撫摸着,眼神ai昧,眸子裡卻是冷漠。他冷笑:“要知道,在這京城之中,少爺,就是王法……”
“你大膽……”乍一聽年輕公子的話,小丫頭怒不可遏,她再次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怒斥道:“一國之都,天子腳下,你竟然敢稱自己是王法?恐怕薛尚書在此,也保不得你……”
小小的丫頭,原本一臉害羞,即便是護主,也是滿臉氣憤,可是,這一番話乍一說出,那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小丫頭的身上,驀地現出一種凜然的殺氣和正氣,那一股正氣,生生地震懾了本來一直輕佻的薛俊。
無言以對之下,他神色一怔,臉色一白,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那樣的不知所措,也只不過一瞬,下一秒鐘,他神色隨即如常。他上前一步,一把推開那個一直攔在面前的小丫頭,冷笑:“老子說了是王法,就是王法,你若有本事,就去告少爺我啊,看看那個所謂的天子,是否會幫你申冤昭雪……”
年輕的小丫頭被推翻在地,可是,她卻不慌不忙地站起,一把拉過薛貴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下去。
只聽“哎喲”一聲音,薛貴連連甩手,他一邊後退,一邊怒道:“竟敢咬少爺我……我今天倒要你看看,這馬王爺生了幾隻眼睛……”
“你敢……若你敢打……”小丫頭一看薛貴的狼狽模樣,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再聽到他要召喚下人前來,神情也有些緊張起來。於是,那樣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
然而,一個好聽的女聲,忽然在她的身後,淡淡地喚了一句:“沉魚……”
那個聲音,彷彿黃鶯初啼,彷彿冰落寒泉,又彷彿雨滌清塵。微微的清脆,再帶了幾分微微的涼,聽在人的耳裡,彷彿夏天的酸梅湯一般,令人舒適十分……
然而,就是那樣好聽的聲音,落在了小丫頭的耳裡,她的臉色驀地一變,小小的腦袋瓜子垂下,竟是一個字,也不敢說下去了……
乍一聽到如此好聽的聲音,再看看一直面無表情地品着茶的女子忽然放下茶杯,對着自己望了一眼,薛貴舉起的手,忽然放了下來。
忽然,年輕的女子微微笑了一下,她一邊微笑,一邊款款站起身來,淡淡地說了句:“沉魚,我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