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某一處,鳳九、驚魂、還有貝兒,正在對面而坐。此時,他們正在討論着的,是一個十分嚴肅的話題。
正在說話的,是鳳九。他的眉間,很是沉重,似乎有重重的憂慮,壓在心頭。
他說:“貝兒,這些事,你看着辦吧,總之,第一呢,只要得到主子回來的消息,鳳思藍會趕來,那個人,也會趕來,此後,他們之間,就會是完全對立的場面,這是主子不想看到的……”
貝兒沒有說話。
驚魂也沒有說話。
兩個人,其實都在想同樣的一個問題。在自己的主子消失的那幾年,因爲牽掛,因爲她的叮囑,兩國之間,兩人之間,暫時性地保持了禮貌,還有和平。可是,此時,主子歸來,怕這兩人都不甘心,所以,要怎麼樣,才能讓這個平衡繼續保持下去呢……
如果說,若水能記起一切,以她的智慧,要化解這一切,也許並不難,可是,現在的她,記憶混亂,什麼都已想不起,那麼,他們,又要如何……
最後,打破沉默的,是貝兒,他望着兩個神色沉重的兩人,心裡,也在隱隱地嘆息。可是,她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可是,他曾經爲小姐做了那麼多……又怎麼會勉強小姐呢……”
貝兒不相信事情會嚴重到如此的地步,他望着鳳九,搖頭……
“貝兒,今時不同往日……”燈光的陰影下,一直靜靜地坐着的驚魂,忽然間淡淡地說了一句。
……
貝兒忽然之間,就啞口無言。
她怎麼就忘記了呢?隨着身份和地位的改變,我們對某些事物的看法,自然也會改變。以前的。得不到,或許會珍惜,或許會退一步海闊天空。可是,而今的他。已經握住了至高無上的樹柄,四海爲藍圖,任意揮灑。那麼,對於一個他想了三年,盼了三年,不離不棄地想了三年的女子,怕無論如何,都要將她,握到自己的手心,哪怕是終身的囚禁……
“說不定。鳳思藍已經趕來了……”鳳九站起身來,最後扔下了一句話,轉身離去了。
在塵世裡蹉跎,慢慢地知道人心的險惡,而和這個女人扯上關係的。沒有一個人簡單。而眼下的是,不論她跟了哪一個,另外的一個,都絕對不會善罷干休。
如果說,這女子還是以前的那個,那麼,這些事情。自然輪不到他來操心,可是,而今的她,記憶被暫時的遮住了,若再回憶起來,必定又是帶着血腥。所以。鳳九倒寧願她永遠都是現在這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若水的日子,過得十分的滋潤——當然了,如果說那個討厭的鳳九,不會每天將她泡在奇怪的藥水裡,或者是給她喝十分奇怪的藥的話。那樣。她的米蟲日子,就更趨於完美。
若水此時,就泡在這個小小的、鳳九專門爲她泡製的藥缸裡,那藥的氣味雖然並不十分難聞,泡的時間,可卻也不短。於是,當缸裡的水變涼,當身上的皮,都被泡得起皺時,鳳九早已將準備好的另外一碗藥端了過來。
“主子,喝了他,你的記憶,就會慢慢地恢復……”鳳九慢慢地低下頭來,望着泡得水潤一般的若水,輕輕地將還冒着微微熱氣的藥,端了過來。
可是,若水卻下意識地倒退了兩步。她一手捏着鼻子,用十分厭惡的眼神,憤憤地說道:“這東西太難喝了,你喝了他,我才喝……”
是啊,如果說泡澡還算是一種享受的話,那麼,鳳九所煲的藥,就可以用難喝來形容了。那味道,苦到沾舌,若不堪言。而且,最令若水氣憤的是,雖然鳳九說那藥是恢復記憶的。可是,一連十天喝了下去,她的記憶,卻一點都沒有恢復。雖然,手腳沒有剛來的時候涼了,賓時間也縮短了,可是,她並認爲,和小藍的藥,有什麼關係。所以,事情發展到現在,她就開始刁難,就一定要鳳九先喝,然後,自己才肯喝下去。
鳳九望着一手捏鼻子,一手抱着頭的若水,蹙了蹙眉,然後仰頭,將碗裡的藥,一飲而盡。
“啊……”雖然並不是第一次如此要挾鳳九,可是,一看到他如此面不改色地將那麼苦,那麼苦的藥喝了下去,若水還是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
“不苦的呢……”鳳九一邊喝完,還一邊微笑着,拿起自己用過的碗,給若水又再斟了一碗:“來,主子,輪到你了……”
依然是苦到不能苦的藥,依然是那一種幾乎沾舌的難聞的味道,若水一碗藥喝下去,苦得一下子,沒有喘過氣來。
她一把推開鳳九過來扶她的手,氣憤道:“辭職,你這主子,我不做了——哪裡有天天都要喝藥的主子啊……”
是啊,主子,不是應該高高在上,享盡人間榮華富貴的嗎?可是,她這主子,每天都要聽僕人的話,還有喝那麼難喝的東西……
“可是,主子說過,我們是家人……”類似的話,聽了太多,幾乎每一次唱藥,這個女人都吵着要“辭職”……
當初,鳳九並不知道辭職是什麼,可是,若水鬧得多了,他才知道,原來就是撂挑子子,不幹的意思……
於是,鳳九每一次,都會拿這一句話來堵她,直堵得若水有口難言。這不,又一次的,被對方說得啞口無言了……
但是,這一次的若水,卻沒有退縮,她冷冷地哼一聲,一轉身,就向門外走去。一不小心,就上了賊船——這工作可以辭,親人,你以爲她就沒有辦法了嗎?最多,她自動出門,也就是了……
看到若水一步一步地往外走,鳳九也並不攔她。事實上,攔也是沒有用的,那個女人,天生就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若水頭也不回地出門,然而,一來到門口,卻被人攔住了。她才一擡起頭來,就聽到旁邊有人尖聲叫道:“皇上駕到……”
皇上駕到?
若水一愣,乍一擡頭,正看到了一雙湛藍如海的一雙深眸。
那個男子,一身明黃的衣衫,包裹着他年輕頎長的身體。陽光從雲層上照下,更顯得他英俊不凡,英武不凡。此時的他,正走在所有人的前面,朝着自己走來,眸子裡,全是令人不敢仰視的高傲睥睨之光。
那個男子,彷彿是與生俱來的尊貴,那凜然淡然的表情,更象是雲端的神祗,令人一望之下,就心生膜拜之感。可是,那眸光此時落在若水的身上,卻是又熾熱的、甚至是癡迷的,那感覺,彷彿是看到了稀世珍寶,在下一個瞬間,就要將她收爲己有——若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納悶,怎麼,自己的臉上有灰麼,這個人,怎麼可以如此不分場合地、死死地盯着自己看的……
鳳思藍是在若水準備衝出門的時候,才進來的。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進門,就看到了那個還是一身暗紅色的女子。然後,只一眼望去,鳳思藍就肯定,眼前的這人,就是若水。
這個女子,大約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一雙熠熠有神的眸子,有一個種彷彿可以穿透的洞察。
可以說,這個女子,和之前的若水,和被他豢養在宮裡的皇后,完全是兩類人——兩具身體,兩種不一樣的神采。然而,那暗紅的顏色穿在她的身上,就彷彿是襯托白玉的紅緞,紅花綠葉一般的詮釋一樣,卓爾不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