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的男子,還有淡淡地笑,冷冷地笑,瞭然地笑。他的神態,是那麼的高貴,他的眸子,就象天上的星斗,可是,他的語氣,他的神情,卻是充滿了算計,還有看不透的陰謀。
那樣的人,彷彿天生就是凌駕於衆生之上的神祗般的存在。在他的眼裡,天是塵埃,地是塵埃,就連跪倒在而面前的芸芸衆生,也都是塵埃......
他說:“我聽說,你得到了紫晶鳳玉鐲內的東西……”
若水終於知道對方的目的了......
她心念急轉,卻一動不動,只虛弱地答道:“是的,我所做的一切,就只爲報仇雪恨……”
“報仇麼?”白衣男子斂了斂心神,忽然又再一哂:“你以爲,我會信麼……”
若水發現,那個男子的“我”字,十分的牽強,彷彿每次都要想過後再說。於是,她扯了扯脣,冷冷地說道:“尊敬的殿下,請您還是用‘本宮’吧……這‘我’,‘鄙人’之類的,雖然泛指第一人稱,可是,那樣的謙稱,多用於我們這等市井小民,您是高貴類族,還是用回您高貴的自稱吧……”
要知道,這個世界,並沒有真正是非的分開,也沒有絕對黑白的存在,所以,有很多時候,我們所看到的所謂的真相,都或多或少地帶着些有色的成分。
成者王,敗者寇......
端木硯,端木昊天,端木錦三人同爲兄弟,但皇位卻被端木昊天擁有,且端木硯卻是端木昊天同母所生,只有端木錦是皇帝喝醉酒寵幸宮女所生,雖到後來因生了兒子被升爲貴妃,可是她宮女的身份卻無法改變,而他也因母親的身份衆人欺辱......
今天對方前來,無疑又是爲了自己手中的另外一樣東西......
那就是銀子,又或者是紫晶鳳玉鐲所賦予的東西......
白衣公子的手僵了一下,然而,只不過一瞬,他就恢復了平日的倨傲,還有高貴。他說:“你是怎麼猜到的……”
若水閉了閉眼,冷笑:“殿下你玉樹臨風,姿態優雅,貴不可言,我怎麼能猜不出來……”
冷靜月下,那個一身暗紅的女子,彷彿一隻蜷縮在陰暗角落裡的獸,靜靜的,了無生機,好看的小說:。就象此時,她的聲音極其空洞,在這寂靜的夜裡,彷彿還帶着低低的迴音。
她的語氣,極其寥落,甚至低沉,而她的口中,明明說恭敬的話,可是卻偏偏怎麼聽來,都象是嘲弄的調侃。
而且,即便知道對方是如何尊貴的身份,而她的自稱,也還是“我”,並非草民或者什麼.......
那樣的一個女子,本身就擁有着常用人無法企及的驕傲,所以,即便鋒芒盡折,也還是當初時的樣子......
十年了,或許更久的時間,這世界,每天都在變,每天都在不同,又有幾個人,可以記得自己當初時的樣子......
月白衣衫的男子,忽然笑了起來。他的笑充滿了對獵物的興致和興趣,。本來,他此行,只想拿到一樣東西,現在看來,因爲他的到來,反倒收穫了另外一樣東西.......
暗暗淡淡的陰影裡,若水心口痛得幾乎無法呼吸。血,漸漸地脣着脣角溢出,帶走她的力氣還有神智,而她,丹田之內,空空如也,卻是怎樣盡力,也提不起哪怕一絲的真氣......
“本宮要你手中全部的銀兩……”那樣的話,終於說了出來,還帶了些恩賜的味道。
這女子傷重,已經幾乎無法支持,可是,她卻還在和自己閒聊,言語之間,清醒而且犀利。
望了望西去的冷月,高貴的王子殿下慢慢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走到幾乎已經不能移動的若水面前,用幾乎是雲淡風輕的語氣說道:“有紫晶鳳玉鐲,想來已經夠你報仇所用……那麼,若你能交出你所有的銀兩,本宮會在你報仇之時,助你一臂之力……”
那樣的承諾,已經是極限,王子殿下淡淡地笑着,心裡卻是詫異,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怎麼會在面對這女子的時候,將口中的話改了一些......
本來,他本來的意思是……交出銀兩,我還可以饒你一命,如若不肯交出,就讓人幫你收屍吧......
若水凝視着那張和端木硯有幾分相似的臉,再一次冷笑起來:“助我一臂之力……即便殺兄戮敵,你也肯麼……”
皇家的親情,極是涼薄,可是,不論他多麼痛恨對方,若爲了一個事不關己的路人,去殺自己的兄弟,卻是絕對都不可能的。所以,若水只一句話,就說得那位王子殿下,無話可說......
王子殿下忽然笑了起來。
他一邊笑,一邊搖頭:“那就要看你值,還是不值了……”
若水苦苦一笑,凝眸望着年輕的王子:“若對方手握衆兵,且力保邊疆呢……你也下得了手……”
這下,王子殿下徹底愣住了。
他沒有想到……或許想到了,也沒有承認,對方的仇人,竟然是端木硯......
端木硯......
一想到對方那對眼瞳,男子的眸子裡閃過複雜的光芒,然而,光芒散去,他又恢復了一貫的優雅。
他再笑:“這……的確麻煩一點……”
他說的是實話,端木硯,素有戰神之稱,而且本人武功十分高強,放眼勝日皇朝,也是罕逢對手,這女子如此的大言不慚,是否有十足的把握?
要知道,仇恨可以泯滅一個人的本心,可是,卻也還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啊......
若水冷笑,瞭然而又淡漠,。她說:“殿下可以收回之前的話,因爲,我的仇,還是要自己報的……”
果然,這個王子也是想端木硯死的,可是,他卻絕對不會幫助,或者暴露自己。而且,若水相信,若非自己的率先說出和端木硯有仇,怕今晚看到這個王子殿下這一條,就已小命不保......
王子又再笑了起來,微微的冷酷,胸有成竹。他說:“即便是端木硯,又如何……”
他慢慢地站直身體,望着若水,再笑:“你應該知道,今晚留你一命,究竟是爲了什麼……所以,將你所有銀兩給我,然後,做你想做的事去吧……只是,今晚,你從來都沒有看到過我,明白麼……”
男子說完,就地轉身,原先一直跪倒在地的兩人,還有那個搬運椅子的小僮,立即跟在他的身後,慢慢地遠去了。
月光,照在一行人的身上,明明暗暗,遠遠望去,彷彿在月下慢慢移動着的樹影一般,悄然無聲。
若水的身影,就這樣直直地挺立着,直到那一行人漸去漸遠。
最後一絲護住心脈的真氣,終於被卸下,一口鮮血“哇”地吐了出來,若水的人,也再一次委頓下去......
遠處的月下,有什麼正急速而來,那樣的已經超出人的極限的速度,幾乎是縮地成寸,不到片刻,那人影,已經來到若水的面前。
眼前女子的血,驚住了那個人影,他蹲下身子,彷彿捧着珍寶一般地捧着若水,輕輕地喚道:“丫頭……丫頭,你怎麼了……快醒醒啊……”
冷月之下,萬物清晰,那個男子輕輕地搖着若水,彷彿在搖着一枝即將凋謝的殘花一般,小心卻又心痛欲裂。
丫頭,快醒醒啊......
惶急,驚恐,無措,還有說不出的痛,在心裡翻滾來去,男子終於抱緊了懷中正漸漸冷靜下去的身體,然後快速地向遠處逸去......
丫頭,你不能死......
然而,不論是對方的呼喊,還是源自內心的焦急,若水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了。
她的眼前,是一片虛無黑暗,她的眸子,正漸漸地,一分一分地失去焦點。
她委頓的身影,一點一點地斜下去,然後靠着樹幹,慢慢地垂坐在地上……最後,又委頓在男子的懷裡,沒有一絲生命存在的痕跡。
生命何其脆弱,生死一念,生死……一線......
遠處的遠處,冷月下,一抹如雪的身影,正風馳電掣般地而來,他的身後,煙塵點點,可是,他的眸子裡,卻閃過不顧一切的光......
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早就知道她早已成了衆矢之的,可是,卻爲什麼,只一個不見之間,就傷成這個樣子......
若水,片刻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又是誰,能將你傷成這個樣子......
月光,漸漸地隱沒在一片的黑暗裡。
靜靜的樹林,又恢復了一貫的平靜,除了地下的血,還有被碾碎一般的落葉,這裡,安靜得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是,這個地方,這個時刻,卻會記在某個人的心裡,永永遠遠地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