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屈能伸，北蛟果然非同常人。若水對眼前這人的認識更加深一步，防備也更多了一層。
“軒轅公子既然親自檢查並確定了結果，他日皇上若問起來，還要麻煩你在皇上面前實話實說，宮某不盛感激。”
若水並沒有用“城主”來稱呼北蛟，剛纔他自稱“本公子”，而後行事又怪誕不遵尋常，自然是不在乎名頭這些。
對若水的稱呼，北蛟很滿意，大笑起來，眉眼張揚，露出一口白如珍珠的牙，“原來怡紅公子姓宮，不知怎麼稱呼？”
“宮離殤。”
“離殤？”
北蛟如此聰明，讓若水心中防備張開。希望他們日後不會成爲敵人，否則，擁有這樣一個既聰明又背景強大的敵人，對付起來着實要花費一番功夫。
若水的聲音清冷，低沉中略帶清麗，隔得近，北蛟似乎從她身上聞到了一種特殊的薰香。大陸上無論男女，都愛在身上藏香，各家制香手藝不同，身上的薰香也是不同。
若水身上的香味，並不似傳統的薰香，帶着水果和花朵的氣息，清爽獨特，倒配得上她的出塵脫俗。
“好名字！好名字！不過是否太悲傷了點！”北蛟停下手中轉動的核桃，雙眼含笑，如同一支開得正豔的桃花。
“只是，不知道公子是有什麼悲傷之事？”
北蛟似乎總能從人的話語中搜集到信息，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挺適合當刑偵人員，若水心裡想着。她好像並沒有的罪過北蛟，他卻有些針對她，這人，着實討厭！
“沒有。”
若水的聲音明顯比剛纔更加清冷，她抱起狐姬，衝北蛟點頭告辭，“軒轅公子，我還有事，先走了！”
若水轉身就走，白色的身影在明燦燦的燈光下顯得越發單薄寂寥，和她身上的疏離感一樣，都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勢，卻讓人忍不住探究。
對若水的背影，北蛟看得出神。這人，有趣！北蛟轉動着手中的核桃，另一隻手攏在嘴邊，成擴音器模樣，“宮離殤，你放心，我明天就去宮裡找端木昊天，定不讓狐姬冤死——”
聽了北蛟的話，走到過道邊的若水差點兒踩了空。這人，還真肆無忌憚，無所忌諱！端木昊天不是當今皇上麼，他怎麼說話這般大大咧咧？是真的沒心眼，還是故意爲之的？
不管如何，若水已經決定日後定要避開北蛟，這人，惹不起。
等若水走後，花五娘眼淚汪汪，衝衆人盈盈一拜，“對不起，今天實在是太對不住大家了！狐姬慘遭不測，我們公子心裡難過，五娘就不繼續招待大家！各位今日的酒水錢百花樓全免，請回吧！這三日百花樓都不會開張，我們要爲狐姬準備後事。”
花五娘一邊哽咽，一邊低垂着頭抹淚。事已如此，原本來百花樓玩兒的人也沒了興致，紛紛離開了百花樓。走在最後的，是剛纔那羣爲狐姬請命的書生，只是短短時間，這些人已經寫好了事情經過，都署名按了手印，將“狀紙”遞給了北蛟。
“我等卑微，不能面見聖上，還請城主記住剛纔的承諾，爲狐姬伸冤！不要放過劊子手！”領頭人將寫滿字的紙恭恭敬敬地遞給北蛟，“多謝城主。”
這些書生的執着，讓北蛟忍不住再次佩服怡紅公子。他們定是被狐姬的歌打動，纔會這般維護那個慘死的弱女子。那樣的詞曲，那樣的才華，定是怡紅公子寫的。單是一支曲子，就能讓這些人如此“賣命”，若是用在別處，豈不是一種很強的凝聚力？
“大家放心，我一定說到做到。”
原本熱熱鬧鬧的百花樓，因爲一場命案而變得冷清起來。夜幕下，一輛深色的馬車，緩緩離開了百花樓。一個俊朗的少年駕着馬車，看着前方，手中的鞭子輕揚，腦子裡卻想着剛纔的事兒。
“難得少主今天心情好，想去逛逛，沒想到就遇到這檔子事兒。少主，您說端木昊天會處罰端木錦麼？真的會以命抵命麼？”
“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殺自己的兄弟，而且這個兄弟還有可能是皇位的繼承人，換做是你，你會麼？不過......”馬車裡的人並沒有直接回答少年的問題，反而反問了一句。
少年一聽，憨笑兩聲，撓了撓頭，“我肯定不會！可是，北蛟不是要幫怡紅公子麼？有他出面，雖然不用抵命，但至少責罰是免不了的吧！”
“嗯。做給衆人看，這是自然。”
聽少主這麼說，少年心情好了很多。他看端木錦很是不爽，那人，和自家主子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狐姬人那麼美，歌那麼動人，就這樣死了，實在是太可憐了！希望端木昊天能夠嚴懲端木錦，有這樣的兒子，簡直就是皇室敗類！
馬車緩緩地行着，街道四處靜悄悄的，只有車軲轆在石板路上滾動的聲音。少年看了看天上皎潔的圓月，想到了百花樓了那個冷清的白色身影，突然咧嘴一笑。
“少主，怡紅公子挺美的！”
“嗯。”
“少主，北蛟也很俊。”
“嗯。”
“少主，您當時要是走出去，定能把北蛟比下去。不過……”
“不過？”馬車中聲音一頓。
“嘿嘿——”少年憨笑，回頭看着層層疊疊紗幔後身形挺拔的男子，“您和怡紅公子，倒是伯仲之間，不分上下。屬下都不知道你們誰更出色了！”
“噢？”男子輕笑，銀白色的月光擦過車窗上的珠簾，灑落在他身上，斑駁一片，“不分伯仲？”男子沒料到跟隨自己這麼多年的人，竟然對怡紅公子評價這麼高，有些出乎意料。
“嗯！”少年使勁點了點頭，腦中浮現出若水的模樣來，“怡紅公子就像皚皚白雪，高潔無暇，而少主您，卻像臘月寒梅，妖嬈孤傲，說起來，只有冬季裡纔會有雪有梅，你們倒很是相似呢……”
少年的話有些無厘頭，卻好像有幾分道理。男子沉默下來，看向窗外的明月。十五，又是一個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