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兒慌亂地替周見深包紮傷口,但她似乎從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我趕緊過去幫忙。腳下剛動便覺地動山搖,頭頂上泥土混合着拳頭大小的石頭落了下來。
“不好,這山洞要塌了,我們快出去。”
我催促上官違心背起周見深,自己便扶着六神無主的琴兒往山洞口走去,剛走出洞外便聽身後轟然一聲巨響,回頭一看山洞已然倒塌,砂石泥土並着一些連根拔起的樹木沿着四周的地面散開來。
此時,我才發現這原是縣衙內宅後面的一座假山,沒想到朱清光別出心裁地將它鑿成了山洞。
將周見深送入內宅屋中躺下,我和琴兒便着手處理傷口,周見深手臂上的刀傷不深,很容易便止血了,可是胸口所中的箭傷不管撒了多少的金創藥,傷口處的血仍是止不住。“琴小姐,你趕緊去請大夫來,晚了周見深會有生命危險。”
從山洞中出來到現在,琴兒的臉一直是溼漉漉的,淚光滿面,她看着我拼命地點頭,然後快步跑出了屋子。
“阿塵,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感覺是一頭霧水。”上官違心捉着我的手。
何止他一頭霧水,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事估計只有等周見深醒來才能分曉。一盞茶的功夫後琴兒領着一名揹着藥蔞的老者趕來,也不知這老者用了什麼藥,在周見深的傷口處塗了一層黑色的藥膏後,那血便漸漸止住了。
我打量着這老者,形容普通,倒看不出個所以然,但他擁有如此止血靈藥應該不會是無名之輩。
“請問老丈怎麼稱呼?”
“老朽只是一個山野藥夫,不敢說出名姓。”他呵呵笑道,雙手搓着,我瞧着那雙手粗硬如木柴,皮膚紋理間儼然有鄆裂,是個生活相當清苦的人的手。
“那敢問老人家使用的是什麼藥,止血如此靈驗?”
“老朽也不知道。適才有個道士拿着一瓶藥給我,說讓我到縣衙裡來,好像是有人受傷了等着用藥止血,這樣可以領到賞錢。”
我心下有點明白,可能是有人知道周見深遇難想要搭救他,但是不願意拋頭露面,便找了這位藥農代勞。“是的,有賞錢。”說完,我笑嘻嘻地轉頭瞧着上官違心,他立即心知肚明,摸出一張銀票交給我,我瞧了一下票面居然是一百兩。
霎時我沒好氣,這傻公子還真是出手闊綽,本來幾兩銀子就可以了事,他偏要用銀票,再說一個普通人如得到太多的銀兩很容易招來殺身之禍。
我瞧着那藥農,他正眼巴巴地望着我手中的那張銀票,我嘆息一聲便將銀票塞到了他的手中。他對着陽光細看手中的銀票,大約他並沒見過銀票,所以看了很久。
“這是什麼?”
“老人家,這是銀票,你可以拿着銀票去錢莊兌換銀兩。”我解釋道。
“我要現銀,不要銀票。”
大約是怕被欺騙,他立即將銀票塞回了我的手中,我瞅着上官違心,他只得又在身上搜索,總共搜出了幾兩碎銀子,我一併交給了那名藥農。
他道了聲謝便背起藥蔞匆匆而去,我盯着他遠去的蒼老背影,其實只要幾兩銀子就能滿足他的心願了,平淡的生活才能細水長流,一夜暴富反而不吉。
回頭瞧見琴兒神色狀若癡呆地坐立在牀沿,一語不發,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琴小姐,原來你是周見深的未婚妻,你們早就認識了對嗎?”我走過去,手指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不知道,從來沒有人和我說這個,我和他也不過只見了幾次面,我還罵過他是海賊。”琴兒擡起頭看我,霎時清亮的淚珠又從她的眼眶中滾落出來。
我趕緊揩去她的淚珠,柔聲道:“別哭了,等他醒過來我們問個明白。但是他說你是他的未婚妻,我相信是真的。”
“嗯嗯。”她抽抽咽咽。
看着周見深的情形穩定,房中無事,我便出來煎藥,只留琴兒在裡面守護。我在門外的小火爐上扇滾了火,放上了洗淨的藥盅,待藥盅內的水燒沸後我才置入了藥材。
上官違心裝模作樣在一旁扇火,弄得煙霧盡朝我的眼睛裡飄,我趕緊搶過了扇子。
“別給我添麻煩了。”我被煙燻得咳嗽不停。
一時半刻藥不能煎好,我和上官違心便坐在臺階上閒聊,此時也才落得閒問起官船羅盤失靈後的情形。頓時他眉飛色舞,繪聲繪色給我講起當時的驚險。
原來官船在駛出三個時辰後上官違心就發現了不妥,一查之下發現是羅盤被損毀,但此時官船已遠離陸地,本來當即想掉頭返航,但是海面上突起大霧不辨方向,上官違心便令官船就地停航,但是官船仍是被漂出了很遠的距離。
當大霧消散後,上官違心利用海面上的飄浮物判斷陸地的方向,一般飄浮物最終會向岸邊集聚,依靠這種方法終於使官船得到了正確的方向。也許是冥冥中註定,官船在行進的途中經過了春知島,將島上的衆海匪殲滅。
“那個海賊說你和周見深……”他盯住我忽然不往下說了。
“別人說什麼你就信,我說的話你全然不信。你知道我爲什麼會在春知島嗎?這還不是因爲你。”說着,我便將如何擔憂他,如何又在渡口遇上了周見深,又如何去了春知島,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阿塵,對不起,我不該冤枉你。”
我嘆了一口氣,道:“你冤枉我倒沒什麼,只是你別動不動就用刀指着別人,不是每個男人都要和你爭搶我。”上回他要殺駱霄寒,這次他要殺周見深,那下下次他還要殺誰呢。
他抿着薄薄的脣偷笑,半晌道:“我哪裡知道他是有未婚妻的。”
我將頭靠在他的膝蓋上,閉上眼睛道:“不要想太多,我是你的,就只是你一個人的。至於其他男人,我若和他們來往,必是有我的顧慮,你不要胡亂揣測我和他們的關係。”
他高興地答應,我又不免嘆息一聲,他雖答應得這麼爽快,保管下次同樣的事情發生,他一定會拿刀要去殺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