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後,宣帝留數位重臣在御書房商議國事,恰時從北境傳來捷報,宣帝大悅之下對六皇子讚譽頗多,金口一開,將他舉薦的官員委以重任,惹得八皇子又是嫉妒又是羨慕。
卻在這時,一個內監氣喘吁吁的從殿外奔來,“皇上!皇上!不好了!重華宮那邊……甄昭儀小產了!”
一語激起千層浪,御書房中衆臣皆驚——未曾聽聞甄昭儀懷有龍裔,卻突然小產!
宣帝眸中劃過一道光亮,下一刻卻雷霆大怒,拍案而起——
“甄昭儀小產?!這是怎麼回事?”
那內監仍是喘着氣,卻被宣帝這一掌嚇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顫巍巍道:“重華宮來的信兒,說是甄昭儀與睿王妃起了衝突,睿王妃動手打了甄昭儀,甄昭儀也不知自己有孕,龍裔就,就沒了!”
此話一出,驚得滿室譁然。
兵部尚書赫然跪倒在地,驚得一身冷汗,他如何也無法相信自己的女兒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六皇子急急走上前兩步,俊美的臉容上一片陰沉:“你說睿王妃打了甄昭儀?那睿王妃而今何在?”
那內監哆嗦了一下,幾乎連話也說不圓,“睿王妃暫且扣押在重華宮偏殿,榮妃娘娘已經親至,只說甄昭儀尚未清醒,其他的奴才也不知……”
八皇子一聽秦氏惹上這等事,登時歡喜不已,只是他面上並未表露出來,狀似惋惜的長嘆一聲,安慰道:“六皇兄稍安勿躁,此事可說飛來橫禍,但有母妃坐鎮,想來不會委屈了六皇嫂。”
六皇子目光如刀般射向八皇子,脣邊泛起一抹冷笑,卻無意與他做口舌之爭,很明顯有榮妃不會輕易揭過此事,何況甄家大小姐現在已是八皇子妃,甄昭儀又是丞相的幺女,此事恐怕很難善了。而今三皇叔不在,他幾乎是孤立無援,真真是雪上加霜。
他沒有急着向宣帝求情,卻是主張宣帝先去重華宮走一趟,沉着穩重的做派倒是叫數位重臣頗爲欣賞。
此事關係人身份尊貴,因當事人是丞相之女,故而丞相也隨宣帝一行人趕往重華宮,六皇子心急如焚,但聽到親信回報說懷王妃早已趕到重華宮,他知道這個自己這個三嬸年紀雖小,卻個有主意的人,這才稍稍安了心。八皇子也早早得到親信消息,將事情大致的來龍去脈掌握於心,雖知有一個懷王妃摻和其中,但榮妃也在,故而並不擔心懷王妃能幫到秦氏。
一行人心思各異,匆匆趕往重華宮,然而行至半途,卻見前方又有一內監奔來,氣喘吁吁道:“皇上,昭儀娘娘她……她……”
那內監急喘之下氣息難平,話也說不圓一句,宣帝不耐煩道:“到底怎麼樣?”
“甄昭儀她……她沒事了……”
“如何叫做沒事?”
那內監顫聲道:“其實甄昭儀並未有孕,乃是……乃是太醫誤診……”
誤診?!
幾人皆是吃了一驚,就連一直在思索如何化解事端的六皇子也沒想到事情竟會是這樣。
甄仲秋眉心一跳,皺起了眉。
宣帝卻是似笑非笑,“誤診?這太醫可真膽大包天,龍脈也能誤診,如此廢物留之無用,殺了。”
金口輕輕一開,便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那近乎冷漠的語氣比幽冥之中的鬼音更令人可怖幾分。
他微微眯起眼,逼視着自己的丞相,近乎耳語的說道,“若是朕的昭儀能生出小皇子,朕就讓他當大齊的下一個皇帝,丞相覺得如何?”
甄仲秋面不改色,也不見一絲情緒波動,“皇上謬言,臣只當沒聽到——皇上是要去看甄昭儀,還是回御書房處理國事?”
宣帝哈哈大笑,“你有什麼不敢的?難道那樣不好麼?到時候皇帝就是你的親外孫,整個大齊由你來做主,難道還不能滿足你?”
甄仲秋面色微冷,卻仍是一派的恭敬,“臣從無此意,還望皇上莫要再隨意揣測,臣當不起。”
“你是不想還是不能——”宣帝微微冷笑,眸底翻滾着洶涌的暗流,“難道丞相早就知曉,朕的昭儀不可能懷上龍裔?”
甄仲秋四平八穩的神情微微一震,然而他慣於掩藏情緒,很快就恢復了一副漠然的神態,只是袖中的雙掌已經緊緊握成拳頭,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控制住自己沒將拳頭揮在這位九五至尊臉上。他默然垂首,不願再多看宣帝一眼,只淡淡道:“臣不想讓皇上忌憚,僅此而已。”
宣帝一笑,口中卻是嘖嘖嘆息:“你這個當父親的也真夠狠,若是顏兒知曉自己的父親早給自己下了虎狼之藥,卻不知會做何感想……”
“臣別無他求,只望皇上看在她尚且年幼的份上饒她一次。”
宣帝卻是斂了溫意,微微冷笑看着甄仲秋,隨即移開目光,不再多做他言。
重華宮中安靜異常,殿前站滿了宮人卻是了無人聲,氣氛凝滯得有些詭異,待宣帝一行人趕到時,只見寢殿中滿室狼籍,而傳聞中喪失龍裔昏迷不醒的甄昭儀甄顏跌坐在軟椅上,形容狼狽不堪,衣衫凌亂,髮髻蓬鬆,再無半點平日的美豔嬌麗。榮妃則坐在高椅之上,神情很是複雜,數名宮婢跪在地上,渾身抖如篩糠,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幾人驚疑不定,宣帝略掃一眼,卻是將目光定在甄榛身上,頓時心中明瞭。
“愛妃可否告訴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宣帝移開目光,目光沉沉的看向榮妃,榮妃很是尷尬,起身硬着頭皮說道:“實是庸醫誤診,甄昭儀其實並未有孕,若不是懷王妃計謀善斷,連臣妾也險些被庸醫所騙。”
劉太醫早已嚇得面如土色,現在又被榮妃指爲庸醫,眼看就是要他背黑鍋的意思,更是肝膽俱裂,一口氣沒喘上來,兩眼一翻,竟暈厥了過去。
宣帝不耐煩的瞥了一眼,揮手讓人將劉太醫拖下去,宣帝雖未說話,但殿中所有人都能預見到劉太醫的下場,故而也沒有一人肯爲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