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祖籍姑蘇,當初先祖跟隨楚太祖姬越北上抗蒙,將韃子驅逐出中原。立國後姬越兌現承諾,與功臣共享天下,除了將他親弟封爲安南王,安排在西南鎮守邊關之外,另外封賞了八大勳貴。與之歃血爲盟,並以丹書鐵券和孝玉作爲憑證。
羅家祖塋位於姑蘇的城外東山上,只有三叔公一支還留在祖籍的這裡。自從謝氏去世後,羅擎雲每年皆回江南祭祖,一來拜祭母親,二來也有逃離鎮國公府繼母魔爪的意思。因爲只有這裡,曹家姑侄纔不敢輕舉妄動。
從謝家回來後的第二日,羅擎雲帶着妻子和兒女,前往謝氏的墓地祭拜。
祭拜完畢,將睡熟的孩子們抱進馬車後,夫妻倆沒有立即下山,而是留在這裡,繼續觀看山下的風景。
羅擎雲帶她到一隻小巧的亭子裡歇下,名爲“遠眺亭”。亭子四角飛檐凌雲,翹向高空,四根紅褐色的柱子筆直、挺立。站在亭中,向山下遠眺,景色美不勝收。半山腰有一座碧池,裡面還有殘留的芙渠枯葉。一潭碧水映着天上的白雲,很有幾分意趣。
曉風吹着前面大樹的枝椏,羅擎雲帶着妙-如,找了個角度不錯的方位。
“你看那個地方,就是咱們羅府的祖屋,旁邊的是那條河叫玉帶河。小時候我在那裡遊過水。下面一大片良田,都是咱們鎮國公府的。”
沿着他的手指望了過去,妙如a望見一望無際的稻田。沉甸甸的稻穗壓彎了秸稈。一陣風吹過,蕩起一輪又一輪金燦燦的稻浪。
被眼前的景緻所感染,妙如a忍不住讚揚出聲:“難怪有‘蘇常熟、天下足,的說法。
這一片稻田,就這麼看過去,不免讓人心生喜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頓時感到胸臆開闊。
“以後,咱們來這裡定居養老,可好?”盯着妻子的娟秀的側面,羅擎雲突然提議了一句。
吃驚地扭頭回望向着他妙如a從對方眸子裡,捕捉到有一絲近乎悸動的光芒,讓她心裡不由地一動。
他這是在白首相約,還是在安排退路?!
不過,這提議倒挺讓人心動的,她也沒多想,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行啊!早就想過上這種歸田園居的生活了。^//^”
羅擎雲眉頭微揚,面上不掩欣慰之色。
妙如#朝他恬淡一笑。羅擎雲嘴角彎彎,握住她的右手又緊上了幾分。
回到羅府祖宅的門口時守在鎮國公羅燧身邊的小廝,匆匆來報:“世子爺,有消息,舅老爺剛纔派人送信過來,說裴太醫的有消息了……”
羅擎雲縱馬上前,質問來人:“送信的人可還在?”
“稟爺的話,他留到音信後就回謝府了。舅老爺說您要是回來,即刻趕過去。”
羅擎雲將妻兒送入府宅大門後,跨上坐騎就又出門了。
領着兩孩子,帶着一羣僕婦妙如a正要往內院走。迎面就來了一位女子,她停下腳步定睛一看,正是那日在廊坊贖回來的紫檀。
上前給郡主請禮問安後紫檀肅首恭立在一旁。
妙如#有些奇怪,腳步頓了頓,遲疑了片刻。朝旁邊的袁嬤嬤使了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上前詢問道:“可是有什麼事,要紫檀姑娘找來主子的?”
紫檀剛想上前施禮,突然身後一股勁力,將她撞得向前傾了過去。袁嬤嬤扶着妙-如,忙朝旁邊躲閃開來。
紫檀當場就在地上摔了個大馬趴這個變故讓在場的人怔忡在當場。旁邊有定力不夠的小丫鬟,竟然輕笑出聲。
接着身後傳來頑童驚愕的呼聲。
袁嬤嬤愣神了片刻,隨後就板起臉厲聲地喝斥道:“哪來的小毛孩?!郡主在此,休得放肆……”
“小寶,又淘氣了不是?!快快給這位姐姐道歉。”說話間,一位青年婦人的聲音傳來。
衆人望了過來,原來是兩頑童打鬮時,一不小心衝撞了紫檀。
接着,兩個梳着沖天辮的小童,在他們家長輩的敦促下,來到紫檀跟前作揖道歉。
到最後兩孩子都快哭了出來,妙如a柔聲安慰並勸誡他們,道:“沒事,沒事!知錯能改就成!你們看,這兒人來人往的,若是橫衝直撞,撞傷人該怎麼辦……下次可別這樣了。”
這兩孩子自知闖了禍,連連點點稱服。妙如a擺了擺手,隨後就讓他們回去了,
紫檀被芳汀扶了起來,跟着她們一起,一瘸一拐地進入裡面。到了廂房收拾整理了一番。待一切收拾停當,紫檀被帶到廳堂裡。
妙如#吩咐茶香,給對方搬了個杌子,還招呼道坐吧,不必拘謹!”
畢竟在大戶人家裡受過調教,紫檀哪裡敢隨隨便便在貴人面前落位,推辭了一番,仍舊躬身站立在一旁回答。妙如a也不勉強迫,由她就這麼着了。
“你在國公爺那兒,呆得還習慣吧?!”接過春渚遞過的茶盅,妙-如啜了一口綠茗問道。
紫檀上前行禮,躬身答道:“謝郡主關心,奴婢還能習慣,以前這些事沒少做過……”
妙如#望了她一眼,說道:“你母親吳嬤嬤是婆母跟前的舊人,還是相公的乳母,況且你後來放了出去,在我的面前,不必自稱奴婢。”
聽聞此話,紫檀臉上先是一僵,隨後露出驚喜的表情。
旁邊侍立的春渚,一臉古怪地跟袁嬤嬤對視了一眼。
“袁嬤嬤,將本郡主備的賞賜給她吧!”妙如a隨口囑咐道,又解釋說,“這是你這幾個月來,盡心伺候國公爺的獎賞,待回到京城後,另外有賞…···”
紫檀撲嗵一聲,跪倒在地,連連謝恩:“這是奴婢應該做的,不敢求主子恩賞。”
袁嬤嬤笑着上前扶起她:“咱們郡主向來獎罰分明,是該你得的,就拿在手裡吧!”
不知對方是何意,紫檀只得硬着頭皮,將賞賜的金錁子收放在荷包中。
“聽說你也是蘇州本地人氏,此時回來,可曾拜訪過故交舊友?”妙如#放下茶蠱,擡起頭來望向她。
“回郡主的話,不曾!奴婢的母親是從謝家陪嫁過來的,父親曾是賬房裡的主管。早在十幾年前就去世了,帶着奴婢和姐姐,母親一直在羅家當差,直到······”紫檀眼珠亂轉,特意朝妙如a望了一眼。
“嗯,也算得上是世僕了。聽相公提及,你姐姐生前曾替你求過恩典,說是將來銷了你的奴籍。這次把你從黃家贖出來,找到你母親的墳冢後,就可達成她的遺願了。”
紫檀倏地一驚,半晌才醒悟過來,達成遺願是指銷了她的奴籍。
紫檀頓時慌張起來,連連擺手道:“郡主千萬別這樣說,以前姐姐的願望,是想着我在家人資助下,做點小生意,找個老實人安穩過一生。可如今奴婢的親人一個都不剩了。脫了籍讓奴婢上哪兒去討生活?!”接着,紫檀將前些年在外飄泊的經歷,聲淚俱下地又哭訴了一遍。
“而今,奴婢沒有其他親人,脫不脫籍對於紫檀來說,並不是太重要。求郡主行行好,讓奴婢呆在羅家,這裡纔是奴婢從小成長的地方。”紫檀連連哀求。
場面頓時沉默下來。
聽了她這話,妙-如覺得有些爲難。此話說得也沒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她姐姐當年的願望,未必就是她的理想。選擇怎樣的路,還是得自己深思熟慮後,做出相應理性的判斷和選擇纔好。
妙如#想了想,說道:“這事我跟相公再商量商量。其實,嫁人也是在鎮國公府的羽翼保護下,決計沒有讓你孤零零一個出門的道理。”
見世子夫人語氣軟了下來,紫檀心中竊喜。暗道,這郡主果然是個有慈悲心腸的人。這樣,以後被自己說動的機會更大了。
從郡主所居的客院出來,紫檀只覺後背冰涼一片,半晌也回不過味來。
這一年多來,重回鎮國公府,當上世子爺屋裡人成了她主要目標,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幾次差一點放棄時,又會燃起了新希望。
只是幾個月觀察下來,有件事讓她頗爲不解:爲何郡主屋裡的丫鬟,竟然一個都沒有開臉。
這怎麼可能呢?世子爺可是堂堂的國舅,而且羅府子嗣單薄……裡面難道還有什麼蹊蹺,是她所不知道的?!
待她走後,袁嬤嬤湊到妙如a跟前,好意地提醒她。
“主子,這女子怕是不妥當,剛纔您在問她話時,眼神一個勁兒四處亂瞟,那番話怕不是出於她本心。”袁嬤嬤畢竟多吃了幾年鹽,一眼就看穿了裡面的不對勁來。
妙如#點了點頭,解釋道:“你不是看到,我並未答應過她什麼。只是,這事涉及相公以前的舊人,一個不小心,就會招來話柄,我豈能隨便開口?!”
袁嬤嬤欣慰地點了點頭。以她對主子的瞭解,定會以不傷夫妻和氣,最終找到方法,妥善解決此事的。
誰也沒曾想到,晚上羅擎雲返回時帶來的消息,不僅讓衆人希望落空。更是直接影響到許多人將來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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