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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擎雲趕回京城時,六王爺姬翔已經被立爲了皇太弟。他殳來得及回府先見到妻子,就被元睿帝命人召進了宮裡。
君臣懇談一番過後,元睿帝大手一揮,擺酒沉香閣。
羅擎雲忙上前阻止:“陛下身子骨不適,還是不要飲酒爲善。”
姬翌將手擺了擺:“不礙事,是太醫用天山雪蓮和珍奇藥材,爲朕勾兌的藥酒。專門針對我這身子來的。”
兩人喝着喝着,姬翌聊起了童年的往事。
“…···朕對貞元母后記得不太真切了。只記當時她叮囑,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當天晚上就······後來都是得虧太后的照顧。若不是九歲時,她救了朕一命,說不定到後來一直都排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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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擎雲張大嘴巴,呆愣了半晌,才悻悻道:“微臣從未聽她提起過……”
“在朕的心裡,自己都弄不懂,是把當母親多些,還是把她作姐姐多些。小時候跟父皇不敢說的,有時都告訴她······”姬翌的聲音低沉,將心底秘密緩緩道來。
羅擎雲眼眸微眯,擡手就是一口酒,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然後,半是玩笑半認真地說道:“……微臣小時候妒忌過陛下······想着要是姐姐沒進宮該有多好····…心裡有時埋怨爹爹,爲何要將她送入宮門……一家人骨肉分離……”
姬翌猛然張開眼睛,問道:“……想不到,你是這樣想的···…”
他心裡一直很納悶,覺得羅家父子有些怪異。
照說,當年鎮國公送嫡女入太子府,明擺着是衝着儲位去的。後來羅燧私底下的一番動作,也證實了這點。可是長久以來,羅擎雲並無額外企圖。他曾一度懷疑,對方是因爲早知道錦衣衛的前身暗部組織,才放棄幫六弟爭位的。可是·後來有情報顯示,羅家的暗衛組織,並不比皇家的差,而且至今沒被抓到蛛絲馬跡。
今日聽他這樣說來·敢情這位年輕的國舅爺,因從小缺少親情,對權力之爭深惡痛絕。對了,他母親提前病逝,也是因長女被送入太子府。母后出嫁時,他只有兩歲……
見對方若有所思,羅擎雲趁熱打鐵:“拙荊更加可憐·打出生起就失去母親,對孩子們難免會寶貝一些,不想將來,蹈他們父母的覆轍……”
姬翌怔了怔,隨即會意地笑了笑,恨鐵不成鋼地埋怨道:“世顯那傢伙,莫要再提他了。”
見誤會解開了,羅擎雲嘿嘿一笑·摸了摸杯底,鬱悶地說道:“回去後,還不知怎麼跟她解釋纔好·說了幾次,要陪她回蘇州定居的。”
姬翌嘴角微彎,打趣道:“就是沒這檔事,這會兒你從邊關回來,也沒法帶她回江南了。”
“這是爲何?”羅擎雲一頭霧水,“她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姬翌擡頭睃了他一眼:“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羅擎雲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你趕緊回去,到家自然就得到答案了。”姬翌一把推開他。
出了宮門,顧不上理順額前凌亂的髮絲,羅擎雲跨上馬背,快馬加鞭地往羅府方向趕。
還沒到鎮國公府門口·他就遠遠地看見,韓國公府的馬車正打算離開。坐在車廂外頭高頭大馬上的是老熟人俞彰,只見他戴着半截面具的臉,朝自己掃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
讓羅擎雲從腳底無端生出一股寒意。
進了府內,羅擎雲把繮繩朝親兵手裡一扔·急匆匆地朝後院奔去。
“郡馬爺?”守着寢臥門口的春渚輕呼了一聲。
“夫人在幹什麼?”羅擎雲撩開門簾。
春渚還沒來得回答,裡面的妙如a聽到聲音,從軟榻上一躍而起。就要迎出門口,旁邊的袁嬤嬤追在後面嚷道:“我的小祖宗,您不顧惜自個身子,也要顧着肚子裡的孩子。”
這話恰好讓剛進門的羅擎雲聽了個正着。他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不敢相信地怔在那兒。正要詢問,就見妙如a站在對面望着他,臉上的笑容彷彿春花,瞬間綻開。
羅擎雲跨步上前,一把扶住妻子。屋裡原先伺候的,知趣地魚貫而出來,退了下去。
男子臉上噙着傻笑,半晌都回不過神來,愣神了片刻。才把妙'如扶回軟榻上,口中囁嚅道:“怎麼可能?!”
妙如#眸中波光流轉,道:“怎麼不可能?你不也罵過海太醫是庸醫嗎?咱們這兩年來,養得也差不多了。
羅擎雲算了算日子,一臉欣喜地道:“明年他出來時,正好是三年。當年海太醫也曾斷言過,起碼要養兩到三年。”
又道:“下次回去接人,我得到裴家再走一趟,找個產科方面比較厲害的。爲夫不能經受再次被嚇了。”
妙如#豈能不知他的顧慮?!只見她按了按對方的手背,笑道:“上回是第一次,自然是兇險,而且還是兩個。這次一定不會了!”
羅擎雲收起擔憂之色,想起進門時看到的情形,問道:“俞家的馬車怎麼在門口,他們找你做甚?”
妙-如莞爾一笑,解釋道:“高夫人來討教育兒經,她家的囡囡真可愛。見我喜歡,說長大了要送給我當弟子。”
“你要收弟子?教畫嗎?”聽到這消息,羅擎雲顯得有些意外。
妙如#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道:“可以嗎?”
羅擎雲一直知道她有這夙望,據師傅謝先生曾提及,跟汪家退親後,妙-兒原打算開辦畫館的。事實上在雲隱山的女學裡,她曾開辦過。若不是後來出現一些波折,她或許早開成大楚第一家女子畫館了。
只是,這樣一來,兩人膩在一起的時間就少了。他見過素安居士忙起女學,廢寢忘食的樣子,平日裡在其他地方,鮮少見到她的樣子。他不願自己的妻子,也變成這樣忙碌的人。她的時間應該屬於他和孩子們的。
他內心幾番掙扎,過了一會兒才遲疑道:“你是怎麼想的?顯然,現在孩子們都還小,不是好時機……”
見他不是極力反對,妙-如像吃了顆定心丸,答道:“當然不是當下,現在夫君輔助皇太弟監國,想想都很忙碌,我怎好拿這事來添亂?!”
聽說不是近期,再一念及她懷有身孕,要行動也是一年以後的事了。羅擎雲頓時放心了許多。打算這個孩子生下來後,再接再厲,爭取讓她沒功夫忙別的,一直爲羅家傳宗接代的偉大事業佔據全部精力,沒空再操心別的事。
見他好似答應了,妙-如此時心裡無比暢快。卻不知早已中了人家的埋伏,直到彤兒八歲時,她才爭取來機會,開始畫館這項工程。
這邊,護送妻女回到府中,俞彰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禮部郎中嶽大人遞名貼來拜訪。他只得讓管家將來人請到前院的大廳裡奉茶。
對着眼前這位國戚,俞彰心情極其複雜。
若不是選秀時,他當時一時大意,漏查了家史疾病。表兄何須像如今這般被動。岳家的女兒福氣畢竟有限,雖生下陛下唯一的子嗣,卻帶着這種致命疾病,讓人慾哭無淚。
難道真是老天在懲誡他,當年對付楊崔兩家時,鑄下了大錯,連剛出生嬰兒他都沒放過。
可是,當年俞家被滅門,有誰曾放過自己?!他臉上這些疤痕,有如永恆記號,時刻提醒着他屈辱慘痛的過往。
嶽大人被請進廳堂後,也不管有無下人在場,“撲嗵”一聲朝韓國公就跪下了。
俞彰很是詫異,忙遣退旁邊伺候的,親自扶了對方起來,問道:“嶽大人行此大禮,卻是爲何?”
“俞國公救我······”嶽郎中低垂着腦袋,將他兒子跟聶府親戚發生衝突的事,全部倒了出來。聽得俞彰頭疼欲裂。
這事他早有耳聞,還派過錦衣衛去調查。
年初的時候,岳家大公子以爲他外甥鐵定問鼎太子寶位,不把京中的其他貴胄放在眼裡,跟皇后孃家的堂弟發生了衝突。事後也不知反省,找關係鼓動順天府尹,欲將此時平息。只可惜被御史抓住了把柄。
可是不管聶家還是岳家,都是表哥這邊的姻親。只有他來當這位和事佬了。暗示御史們收手,對陛下留着顏面,儘快平息此事。
將嶽大人送走後,俞彰越發感到,管理天下之事不是那麼簡單。
難怪陛下有意請,程老傅的嫡傳弟子—謝閣老重新出山,收拾如今這個爛攤子。雖然謝閣老是羅擎雲的舅舅,不過,經陛下這番動作,羅家雖位居高層,卻暫時失去兵權。有薛家和自己的制衡,或許情況沒那麼糟糕。或許蒼天能憐憫聖上,給他一個機會養好身子。
可是事與願違,姬翌入駐溫泉宮休養後,越發離不開那裡了。一直到駕崩他都未能出來,此乃後話。
回到內院,看見妻子正在逗女兒牙牙學語,俞彰也上前湊起熱鬧。
“來,乖女兒,叫聲‘爹爹,來聽聽!”他興致勃勃地伸開雙臂。本文轉……載於^文*學#樓?{Www點WenxUelOu點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