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如隱隱覺得似有不妥,忙應對道:“要不,把琴譜錄下來,表哥帶回去自己練,如何?你水平比我高,一定能行的……”
他點了點頭,應允了。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
接過她當場記下的譜子,拿到手裡瀏覽了一遍,然後小心地收起來,藏入懷中。
“姑娘,太太請你到知君堂去,說抓週儀式馬上要開始了……”屋外,煙羅的聲音響起。
她收起古箏,跟旭表哥一前一後,出了韶華齋。
汪峭旭朝前院方向走去。妙如帶着煙羅,則順着抄手遊廊,往宴請女賓的廳堂行來。
這時,迎面過來位年輕婦人,走近一看,原來是白姑姑!
妙如忙上前招呼。
對方身邊有個跟她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白三娘向她們介紹:“你們還不認識吧!這是我婆家的小姑子,喚作曄兒。這是鍾家大小姐,名爲妙如……”
兩位小姑娘互相見了禮,大家一起往知君堂的方向走去。
白綺跟妙如說起:“爲了答謝你倆,姑姑特意替你們各做了雙鞋,你表哥的,讓相公帶給他了。你那雙交給院裡的秦媽媽了。回頭試試,看合不合腳……”
妙如心下了然:媒人鞋!
任曄怯生生在後面問道:“是汪哥哥嗎?”
妙如點了點頭,答道:“就是他,你也見過他?”
小姑娘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到知君堂時,那裡早已賓客盈門,屋裡歡聲笑語,一派熱鬧景象。
見人都到齊了,抓週儀式就開始了。桌上物件除了楊氏準備的,又添了一些賓客帶來的。
最後,明儀沒有如楊氏所願,抓起湖筆或書籍。反而看着一錠元寶,金燦燦的挺漂亮,被他一把抓在了手中。
楊氏臉色有些尷尬。旁邊有人恭賀道:“儀哥兒將來準是一富翁。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
又有人忙奉承道:“儀哥兒將來跟石家三少爺一樣出息,要做得京城商行的領頭人物。”
這話雖是恭維了承恩伯家的大夫人,卻引得鍾澄翰林院的同僚家眷們,暗中發笑:鍾家世代書香,像誰不好,要像石家那個暴發戶……
衆人將目光皆投向楊氏,只見她一臉的不自在。
話傳到前面,作爲明儀小兒的父親鍾澄,聽得此言,臉黑得像鍋底一樣。
汪夫人在旁打圓場道:“要做個有福有祿的富家翁……”
楊氏的臉上訕然之色,才漸漸斂了去。
儀式完成後,賓客紛紛歸座,沒過多久就開席了。不大一會兒,桌上賓客,七嘴八舌地互相攀談起來。
中途,妙如被宋氏派人請了去,說是她二弟明偲突然腹瀉,找不人幫着請大夫。
妙如跟着來人過去看了一眼,忙派人去前頭偷偷告訴父親。鍾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蒼白,暫離宴席,到梨清苑走了一趟。
回到內堂時,妙如經過有宴席旁時,聽到一段話。
“小小年紀,就那般厲害,京城又不是隻有她家是繼母,偏生就她繼母的事給拱了出來……”
“可不是!這般厲害,將來誰家敢娶了回去?到時婆媳妯娌相處,怕是沒人敢惹她。誰願意請個……回去!”
“不說這個,就論她本身的條件,一無嫁妝,二無親孃教養,三無兄弟幫襯……大戶人家是不用肖想了!最好的出路,像那個繡娘……找個落魄的舉子。在她爹的扶持下,看能不能考個同進士……”
角落裡,兩婦人在交頭接耳。正好被從外面回來的妙如,聽到了隻言片語。
不用多想就知道,她們說的是自己。
她不動聲色地回到席位上,含笑跟桌上的其他賓客打着招呼。心裡卻在翻江倒海。
雖然她並不巴望着,能嫁進高門貴戶。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
不過,嫁不嫁得掉,跟想不想嫁是兩回事。
聽到被人嗤爲“三無”人物,她心裡難免有些不好受,不由地也鬱郁起來。
她的計劃中,首選是跟二伯母去開女子書院,當名自食其力的女性。嫁人之事,等她站穩腳跟後再談。萬一不行,至多到最後,也找個經濟實用男嫁了。
有了經濟基礎和體面的身份地位,還怕過不出好日子?!
可說她嫁不出,這話着實也太傷人自尊了……
“三無”是吧!
嫁妝可以去掙;雖沒親孃教養,可她並未養成乖戾懦弱、粗俗無禮的性子。比之有親孃教的,也沒差到哪裡去。
沒兄弟扶持,這倒是真的……
等她及笄時,大弟、二弟纔剛開始啓蒙認字,既無法培養手足感情,也不是同個娘生的。
不過這些,還可以通過廣結善緣得到彌補。
就是有親兄弟的又如何,若不貼心,不僅幫襯不上,反而還會拖後腿……
這些都扯得太遠了!目前最要緊的,是楊家覆滅時,如何保全鍾家。爹爹鍾澄,該何去何從?她們一家人到時會流落到哪裡?
現在京中的情形,兩派之爭不僅沒有好轉,楊家又攀上三皇子的外家。看來楊家又要轉入下一輪的儲位之爭了……
這兩家勾結在一起,倒是情理之中的事:石家有財富,缺權謀和朝臣支持;楊家有人脈,缺宮中勢力的幫襯。
聽說,聖上對淑妃母子恩寵有加。不知獲悉愛妃的孃家,跟權臣勾結到一起了,他心裡是何滋味?!
讓皇權再架空過上十年,直至駕崩?或讓繼位新君又當個傀儡?
但凡有點血性的帝王,都不會容忍此等狀況發生。
更何況,還有其他皇子要參與到爭位之中來呢!
楊閣老這招鋌而走險,與其說是孤注一擲,倒不如說是在垂死掙扎。
可她爹爹鍾澄,夾在中間該怎麼辦?
皇上年近不惑,尚未冊封太子,想來是不想重蹈,當年他的覆轍。可這樣一來,羣臣雖不敢貿然站隊,但也沒有一種勢力,能端掉兩派中的任何一邊。
自家父親的苦日子,還有得熬……
賓客散盡後,鍾家請來的大夫也到了。替明偲診斷病情後,認定他是常見的小兒腸胃不健全,引發的腹瀉,開了幾副藥叮囑一番,大夫就離開了。
看到大弟養得白白胖胖,二弟卻面黃肌瘦的,還總是在生病。而宋氏的身體狀況,也一直是良好的。
難免讓妙如心有多想。走出梨清苑時,她下定決心,打算私底下查探一番……
又過了兩天,妙如偷偷找來步搖,想了解一下楊氏那邊的近況。
“據奴婢所知,太太給大少爺和二少爺配的人手,和月例都是一樣的,並無不同……”作爲楊氏主持中饋的心腹管事,她的話,不由得妙如不信,打消了她心中的懷疑。
妙如也沒再多作深究,就放她離開了。
楊家娶新媳婦的吉日,安排在重陽節後的第十天——九月十九。
不巧的是,鍾澄在前一天晚上生起了病,半夜發起高熱來。
第二日,他還是一副病怏怏下不了牀的模樣。妙如主動要求留下來,爲爹爹侍疾。宋氏也要照顧身子虛弱的明偲。
結果到了最後,只有楊氏帶着妤如和明儀,前往大學士府去赴宴了。
氣得楊氏咬牙切齒,卻也沒別的辦法。也不管病中的相公,匆匆上了馬車,往學士府的力旋胡同那邊駛去了。
下午的時候,莊翰林來探望病中的鐘澄,帶來他女兒青梅。
退出父親的臥室,妙如拉起等在外面的莊青梅,往旁邊的廂房走去。
許久未見,她上下打量着這個閨中好友。
她曬得黑了些,不過膚色更健康了。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這段日子,過得很開心。
妙如問起這半年來,她們姐妹倆的經歷。
“我們去福建外祖母家了。第一次看到了海……原來大海是那般美!對了,我還給你帶來了海邊的貝殼,都是我跟妹妹親手撿來的……”說着,她取出一隻海螺。
接過那隻大海螺,妙如習慣性地放在耳邊聆聽。
“咦!你怎麼曉得拿來這樣聽?可以聽到嗡嗡的聲音。”莊青梅奇道。
“老家的有人教過我,說還能聽到海邊的潮聲!”妙如答道。
“你老家不是在淮安嗎?也靠海?”
“不是,有人也像你這樣,從海邊來,給她帶來過海螺,聽那人說的……”妙如找說辭解釋。
摸着前世熟悉的物品,她眼前好似出現一片大海。以前她心情煩悶時,就總喜歡來到海邊……
想起有位文豪說過,世界上最寬闊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寬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寬廣的是人的心靈。
或許眼前的困難和煎熬,只是暫時的。
終有一天,所有的事都塵埃落定,他們一家人會從爭鬥中解脫出來。
哪怕是父親丟官,賦閒在家,終歸能得到心靈的自由……也許前路並沒有她想的那般悲觀,也許會出現轉機呢!
妙如心情突然好了起來,把那些煩心事拋到腦後,問起莊青梅在外祖母家生活時的見聞來。
兩人唧唧喳喳,直聊到莊家伯父動身要回去,小姑娘們才依依不捨分了手。
楊氏回來時,滿面春風。看得出,她在學士府,應該受到不少人的吹捧。
畢竟若是楊閣老,跟淑妃娘娘背後勢力,擰成一股繩。朝中趨炎附勢的牆頭草們,恐怕又得重新選擇了,難怪她又重新抖了起來……
可是,楊氏並沒得意多久,第二天傳來的消息,就讓楊家人再也樂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