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映照重巒,霞光消退之處,貓兒聲音在高空說再度傳來——
“千面。這是第二次警--”
“警”字還未落口,變作尖叫——
“啊!”我看着千面一瞬間從旁側到飛機上的身影,空中玻璃破碎,是千面的手直接插進了擋風玻璃,貓兒“告”字還沒說出口,就說不出了。
千面速度有多快?力量有多大?之前不知,現下心下有計較了。
回想方纔旁側只黑光一閃功夫,再眨眼,千面已跳上飛機,且迅速抓住螺旋槳直將飛機踩下,然後我眼睛不敢眨動了,我看着千面下面動作。心中暗暗咂舌,果然是開外掛了。
倘若我面前是個力大無窮,跳躍能力十足的大力士,他將飛機拽下來也沒什麼,問題就在於,千面穩當當把飛機落下,毫髮無損。他一手抓着螺旋槳一腳踩着機頭蓋,在快到地上,不過眨眼功夫,他迅速一翻身,手撐着飛機,將飛機緩緩放落在地。
機艙玻璃漏個洞,拳頭般大小。裡頭貓兒被打昏過去。我看她心口還起伏,鬆口氣,她趴在操控臺上約是昏了。
我擡手扶額,貓兒鬥不過千面是毫無疑問的。那可是閻羅分身……
千面與微風掃過,花草晃動間。朝我走來。
他似乎怕我責怪,看我時,清澈眸中滿是真誠,聲音稍稍緩和了些道:“我沒殺她,只不想有人打擾。”說罷,擡手,揉揉鼻尖,我早看見貓兒沒事了,“嗯”了一聲。道句“沒事”,而他似乎不知怎麼開口,只逮着鼻尖兒一個勁兒的揉,也不擡頭。
風吹草動,少年郎筆挺制服的黑工裝上黑絲帶飄飄,與夕陽西下越發顯得肩寬腰窄腿長。他理過的好看短髮輕揚。
人景一色,極美極美。
閻羅的事我不敢造次,只能靜靜等着。
儘管我心裡還都是八月的事兒。說八月就不得不說寵乾,找八月的希望都在他身上,現在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可我——實在是脫不開身!只能心中安慰自己,寵乾那人精,天才,不可能有事。當初知我是鄭家之女,提前炸掉自己實驗室,甚至設計自己死亡……我想。寵乾是想一直活在唐門,生爲唐門少主,死是唐門之鬼。只奈何他陽壽未盡,又被我救回來。但是啊,人在江湖漂,誰能不挨刀,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
我胡思亂想順便數秒,六十八秒後,千面面癱臉上才終於有了表情——
皺眉。
“嗯——”少年郎終於捨得開金口,是稍作猶豫的長“嗯”一聲後,才喊我名字道:“寒霜。”
千面擡眸,眉頭鬆開。
那眸光比往常要亮一些,閃着金光,大抵是因太陽光照緣故。
“嗯?”我亦擡眸,四目相對,他匆匆別開臉。
這樣一來長睫毛忒顯眼。
我不敢說話,我在等他開口……關於拒絕表白這事兒,如果你不讓人說出來,堵着人很不舒服。且等人說完再拒絕,起碼別人該說的都說了,剩下的就是你的事兒了。拒絕了人家,也頂多就是被說——
“你有眼無珠,瞎了眼,看不上我。”等等。
這方法我從韓祁白那兒雪萊,用了幾次,真的很好用。
比如彤彤,立馬就走了。
“我……你……”
千面終於開口了!
我立刻目光掃過去,卻什麼都沒說。
四目相對不過瞬間,他又迅速低下頭。
靠……
這麼吞吞吐吐……也好,我反正現在不着急什麼,着急也沒用。面前,千面兩手皆是扣着褲縫,指尖微彎的,真像極了十二歲孩子。
我笑盈盈看着他,循循善誘的跟老師一樣——
“你什麼?我什麼?”
“我——”千面更艱難了,難以啓齒似得,手直接捏着褲縫,低頭,活像是個犯錯的學生一樣!
好在池琛睡了,我也沒什麼事。
有千面這靠山,總歸我要等池琛醒來,呆在千面身邊,總比呆在蘇變態身邊好。
好一千倍一萬倍……
他不說也好,就耗着吧!
“我……”可那邊兒,千面自己也着急。
臉憋得通紅。
我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麼吞吞吐吐的表白過了。
上次大概是幾年前了,最後那女生也什麼都沒說,跺着腳紅臉跑了。後來韓祁白跟我說,那女的,在等我表白吶。
可怎麼可能?我也是女的,怎麼表白。而千面這邊,我更什麼都不敢說,沒辦法,不敢得罪閻羅王啊!
見千面憋紅了臉也始終說不出口,我不驕不躁的躺下來,扯了根狗尾巴草含在嘴裡,直接翹起二郎腿雙手交叉放腦後,悠閒。
“真舒服。”
以前倒鬥完了最喜歡就是找個綠意昂然,花草點綴的草坪躺着。好懷念的感覺——
“唔。”
千面似乎被我的態度給搞懵神了。
我邊說口中的狗尾巴草便跟着晃一晃,慢悠悠道:“千面,你想說什麼,慢慢說。不着急。”
都說安逸使人死亡,果然不假。雖然是短暫的,但我依舊有些睏乏,大姨媽的時候總是困。
我想睡覺了。
千面,大概是第二個能讓我安心睡覺的人,
在池琛身邊睡,是因爲知道我死了池琛也活不成。
可千面不一樣,這傢伙是閻羅開的小外掛,誰能匹敵?
我打了個哈欠的功夫,終於聽他不再支支吾吾,而是斬釘截鐵道:“你困了。”
我哈欠打得眼淚都出來了,這廝眼力見真好。我捉摸着千面現在沒打算表白,或者說,還不敢。就沒否決我困了,點點頭後,淚眼朦朧的看他,“這麼好的太陽,不困都對不起它。”
雖然已經近黃昏,還是很舒服的。
千面怔了怔後,道句:“我……離開一下行不行?”似乎怕我擔心,又補充道:“很快就回來。”
千面要走?我立刻消散了睏意,有些危機感。畢竟我就想在他身邊,池琛不在的時候我總怕自己出事。
若從前是不知道自己的命和他連着也便罷了,現在,我不得不小心翼翼。
我心裡的惶恐這次直接寫在臉上了,故意給他看。
千面似乎也在抉擇什麼,抉擇時,風吹草動都聽得見“嘩嘩”聲的安靜,他聲音難得淡淡的不是冰冰的,還有些焦急,直接道:“現在伊藤靜奈受了重傷不會出來,我早去早回。行不行?”
這態度!我……
反正沒事,我心道句“晚點當然行”,畢竟我不想回去面對蘇變態只要安全就行啊!
“好!你去吧!”
我說完,千面連話都沒有,就“蹭蹭”跳走了,我也不困了,不敢睡啊,怕出事,就跑到貓兒那兒。機艙內,貓兒剛巧醒來,她看見我時,眼中劃過抹明顯的不悅,沒等我開口,直接冷聲嗆我道:“你如果背叛大人,我會殺了你。”
那眸光狠戾,讓我怔了怔,嘴裡的關心還沒說出來。
“我不是千面對手,我這就回去找大人了,你好自爲之。”
說罷下了逐客令,“你可以下去了!”
我真下去了,不是怕她,眯眸道:“貓兒,你什麼意思。”
“就是你聽到的意思——”貓兒一邊重啓機器,一邊冷冷道:“如果你負了大人,我貓兒,第一時間要你的命,然後……我會做他的下一任主人。”
貓兒這話說的我完全蒙了,而她道句,“你留下,我走了。”就離開了。
我看着貓兒直升機再度升上高空,心裡有些……煩。
她把郭林放在什麼地方了?
從認識池琛到現在,對困死鬼我只知道幾點。
一,池琛之前顯然還有主人,還是好幾個主人的樣子。不然不可能在第一次喝醉時,說只有你一個主人,誰都不可以。
二,對於池琛,我大概是個意外,也許池琛早就已經選好了另一個主人,我誤打誤撞了也說不定。
飛機遠離後,我煩躁的又躺下來,算了,不想她了,想得多就跟吃飽了撐的一樣,反正現在我是池琛主人,管她呢!
但心裡還是罵了句草。然後,翻來覆去的,又有些擔心寵乾。
現在也不知道寵乾怎麼樣。聽蘇小白方纔那語氣,顯然,寵媚現在是挑起三大門派的爭鬥,佛門、輕羽門和蛇門。但蛇門似早隱退與世,否則寵媚那時斷不會任由唐門欺負,還說什麼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要是我,煩了,一個蛇蠱扔出去,全弄死得了。
第一次看寵媚我就覺得這女人妖孽,滿屋子的女人和她比都不如,可能是我沒見過輕羽,但能勾搭到";出家人不打誑語";的初心,的確是不簡單。
不一會兒,太陽下山了——
“靠,要凍死個人……”在晝夜溫差極大的西都,一股股冷風吹來,我不由得自言自語道,只我這麼說完後,面前一黑我猛然抓住那東西,是個皮衣。毛茸茸的,很軟!很絨!
只是有股古怪香味,那味道鑽入腦海中,叫我有些刺鼻。然後我看見了黃澤修,他難得喘着粗氣,吐着長舌頭,狗一樣的哈着氣。
“哈,哈,哈……累死,累死我了!這才緩過來!”
我皺眉看着黃澤修,
“那千面什麼來頭?我撒着四個蹄子跑才勉強追得上……”
池琛曾讓黃澤修繼續跟着我。看來他是故意讓黃澤修保護我。
不愧是池琛,也分前後招的。
“那傢伙太厲害,我憋着氣憋了好久,他到底要說什麼啊。”
黃澤修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似乎緩過來了說話也利索了,說話時,聳動通透如玉的鼻尖,倆白耳朵晃了晃。
“不告訴你。”
“切!我還不想知道!不過……這荒山野嶺……”黃澤修的擔憂我也知道。若是真正的荒山野嶺其實無多可怕。裡面飄着的,都是些成人鬼,自殺或者被害之類的,有怨氣閻羅不收。
而城市裡的山上卻多是——
另一種鬼,這種鬼,我一般不會做任何處理,爺爺總教導我,能開導就開導。我已經很久不上這些風景秀麗的山了,這會兒看見遠處地底下冒出來的四五歲小女孩兒,心裡竟然有些——親切感。團助坑號。
小女孩兒一身一臉的炭黑,加上黃澤修在側,一下讓我想到那個臉蛋被黃澤修的屁崩黑的倒黴女死士,然後我對上了那小女孩兒的眼睛。
黃澤修扯扯我身上的皮衣,“哎,我可告訴你,我對這些東西沒轍,你要不要撤?這種小東西最厲害。”
“不用。”我們說話間,那小女鬼已經朝着我們飄過來了。旁邊兒,黃澤修提醒我道,“哎,和她說話玩玩沒事,千萬別說自己的名字,一說魂就被勾走了。”
黃澤修說的,我當然知道。
到我面前,“小姐姐,你要不要和我玩呀?我叫悠悠,你叫什麼呀?”雖然這傢伙上來就問我的名字,讓我心生不悅,但念在聲音還挺甜的,且——
如果不是這張被燒糊的黑臉,我想,這小巧精緻的五官看上去也是很漂亮的丫頭。
“可以和你玩,但是——”美人遲墓:.
我不能告訴她名字。
因爲,只要我告訴她我的名字,我的魂就得跟她走出去了,到底能不能再收回來還要看這小女孩兒玩夠了沒。
這個小女孩兒是不被陰間收取的。因爲沒有立碑,魂魄無所依靠,就成了遊魂。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傳出謠言說,孩子夭折5歲以下不得立碑,只能找個偏靜地方土葬……這他媽根本是放屁。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導致不少可憐小孩兒死後無依無靠,出來不知去何處!導致被相士抓去練小鬼,被提煉屍油——
一生一世,甚至生生世世都要被利用,直到魂飛魄散!
我知道這個典故的時候,也阻攔了不少,可惜沒有一個人聽我的。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隨大流,真理埋沒與大流之中,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超度,或者陪着玩一會兒。
他們太寂寞。且他們只是勾走人的魂,等到他們玩夠了,就會放走魂魄,對人來說只不過是生個病,類似我上次被嚇掉魂那樣。
悠悠顯然很不開心,臉色黑了黑道:“你就是不想和我玩!不然……你幹嘛不告訴我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