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承恩走了。殷越重新躺到牀上,默默地回想着剛纔倆人的對話,心中好生猶豫,彷徨。
該怎麼辦?到底他與慕子羽有沒有關係?似乎在這一年時間裡,平陽的軍事訓練是愈來愈緊張了,頗有一種大戰在即的感覺。這一切,到底與慕子羽有沒有關係?而慕子羽,現在究竟又在哪裡?
想要向香桃打聽吧,這些重要的事,香桃一個小小的婢女是肯定不清楚的,問了也是白問。
想要向荊方打聽吧,荊方是慕承恩的心腹,而且一直以來,荊方在她的面湔說話都是滴水不漏,若想從荊方嘴裡打聽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又談何容易?
殷越不由從頭開始梳理了一番自己的記憶,從她與慕承恩,荊方的初次相遇,到如今她在平陽生活的五年,那些有疑點的地方一一過濾,殷越的記憶不由停留在尚還在宛城客棧的那一次,荊方護送着四個人離開客棧,當時她看到其中兩人的背影覺得很是眼熟,當時卻想不起來那兩個人是誰,如今記憶突然清晰,那兩個熟悉的背影不正是慕子羽與寒梅麼?
對,就是他們倆!至於那個被荊方背在背上的傷者,她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但是能肯定慕子羽與寒梅,便已經足夠了!
這麼說來,寒梅剛纔對她說的便是完完全全的謊話了,她並不是才從益城王宮役滿離開,而是在五年前就已經夥同慕子羽一起去過宛城!
而那時,她曾不動聲色地向荊方打聽他去了哪裡,荊方卻只是騙她說,有一個親戚受了傷,所以他送了他們一程。這麼說來,荊方從來沒有對她說過真話?所有的事情,荊方都一直就在瞞着她,不能讓她知道?
而荊方的決定,不就代表着慕承恩的決定麼?這麼說來,原以爲他們都把她當成了自己人,這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想到這裡,殷越不由一陣熱血上涌,原來自己從來就只是一個外人,什麼事都被矇在鼓裡,而她,卻以爲慕承恩是她值得信賴和依賴的人,這多麼可笑!這五年多的時間,他不過是一直在她面前裝好人罷了,他不過是一直在裝,一直在裝!
如果他沒有問題,爲什麼總要掩飾,爲什麼要裝?這隻能說,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她的猜測是正確的!
血液裡面似乎帶着刺,每流到一個地方,都刺得殷越生疼生疼。
見慕承恩不看文書,坐在案前發呆,荊方有些疑惑地問:“怎麼了,大人?”
慕承恩看了荊方一眼,嘆了口氣。
“大人何事嘆氣?”荊方不解。
“五年前,鳳止來過一次平陽,那次他與素素相遇,便激動地指認素素是當朝公主之事,你可還記得?”
“記得!大人今天怎麼想起這件事情來了?”
“並不是我今天想起這件事情來。而是今天,寒梅去看素素,結果,她也指認素素是當朝公主殷越。”
“啊?”荊方大吃一驚,“難怪我進屋時聽到寒梅喚公主,我問怎麼
回事,她們卻是沒人理我!”
慕承恩眉頭微皺:“其實,當初鳳止指認素素就是公主時,我心中也頗有疑慮,畢竟,咱們都不清楚素素的來歷。我始終覺得,她身上有一種高貴之氣,不像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子,說她是公主,也有可能。畢竟,鳳止在益城王宮呆了三個月,他不可能連公主都認錯。但當時公主拒不承認,且後來就毒性發作,我顧不得追究其他,這事當時就這樣擱下,後來也不好再提了。沒想到,今日果然還是證實了她公主的身份。”
“那公主是怎麼會出現在宛城的?”荊方驚訝地問。
慕承恩簡單地答道:“因爲鳳止的事,她才憤然出走,離開了王宮。”
“原來如此!”荊方點點頭,“那大人爲什麼要嘆氣?”
“當朝公主竟然在我的府上生活了五年多,這……”
“那又怎樣,大人?”荊方有些納悶地望着慕承恩,“大人不是一向很信任公主的嗎?那時我說她可能是敵軍派來臥底的奸細,大人覺得,她一向不曾打聽和關注平陽的軍事,不應該是敵軍的奸細。而且,我們的相遇不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公主身上的毒千真萬確,更不可能是裝出來的。所以可見,公主接近我們,絕非是事先刻意安排好的,絕不會是乘風王安排過來監視大人的。既然如此,大人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荊方的話倒是給了慕承恩些許安慰,慕承恩說道:“這些,倒不是我最擔心的事情。”
“大人不會是擔心楊將軍會來尋妻吧?話說公主不是已經嫁給楊將軍了嗎,負氣離開王宮之後,爲何不回國相府?”
慕承恩答:“大約是公主對賜婚之事不滿吧。她說,楊將軍心繫婉晴,與公主只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
荊方鬆了口氣,“那就好!不然的話,大人小心楊將軍來報奪妻之恨哪!”
慕承恩看了荊方一眼,荊方本在偷笑,趕緊收起笑意,說:“想不到楊將軍竟然心繫婉晴公主,他們倆怎麼會……”
“感情之事真是太複雜,太曲折了。”慕承恩道,“就好象我,沒有想到竟然會與徐國公主發生糾葛一樣。”
“大人是擔心到時候咱們起兵……這事若是讓公主知道了,公主會與大人站在對立的一面?”
慕承恩點了點頭:“正是。畢竟,她身爲徐國的公主,總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國家毀在別人的手上。”
“大人擔心,若是咱們取勝,公主恐怕會恨大人?”荊方揣測。
慕承恩嘆了口氣,沉默。
寒梅來到門外,敲了敲門。
荊方擡眼一看,高興地道:“蓮青,進來呀,站在門口乾什麼?”
蓮青沒答荊方的話,卻是對慕承恩說:“主人,蓮青是來辭行的。”
“什麼?你現在就要走?”荊方一愣。
慕承恩道:“不是說過兩天我派人護送你回鳴翠山莊嗎?眼下尚沒什麼事,你可以在平陽多住
兩天,無須急着趕路。”
寒梅說道:“雖然眼下沒什麼事,但是離開久了,難免擔心少主那邊有什麼需要蓮青的地方,所以,還是儘早回去的好。以後有時間,再回平陽多呆幾天。”
慕承恩點點頭:“好吧!你早些回去也好。那你稍等片刻,我給鳳止寫封回信,你替我捎回給他。若是沒有什麼意外,整個計劃就這樣定下來了。”
“是!”
寒梅等在一旁,荊方便替慕承恩鋪紙研墨,慕承恩飛快地寫好了回信,晾乾,疊好,封緘,交給寒梅。“讓荊方護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主人身邊需要荊方,蓮青一個人回去就好了,也無須旁人護送,人多反而容易引人注意。”
“好吧!那你一路上多加小心。”
“是,多謝大人關心!”
望着蓮青獨自離去的背影,荊方的心酸酸的。“大人,我怎麼覺得,蓮青是越來越孤獨了,不肯與我們相近了。”
慕承恩一愣:“何出此言?”
荊方看了慕承恩一眼,罷了。還是不要把蓮青的心意告訴大人了,免得徒增大人的煩擾。這廂公主的事尚還沒有處理妥當呢,大人如此煩心,若再將蓮青對大人的心意告訴大人,那教大人以後如何對待蓮青?
荊方於是笑了笑,說道:“我猜,蓮青對少主的感情已經超出了對我們的感情。”
慕承恩笑了:“這也是人之常情。相處久了嘛,更何況,蓮青與鳳止在益城王宮中還曾患難與共,這份情誼可謂難得可貴。”
“那倒是。”荊方點點頭。
寒梅快馬加鞭,日夜趕路,回到鳴翠山莊也已是第二天了。
將慕承恩的回信交給慕子羽,慕子羽當即拆信閱後,點頭道:“好,那便這樣定了!”
這樣定了甚好!寒梅鬆了口氣,這樣,就不需要她再從鳴翠山莊到平陽來回地奔波了!
見寒梅一臉疲倦,慕子羽道:“你跑了一天,也累了,趕緊叫廚房給你做些吃的,然後好好休息一下。”
“是,多謝少主!”
寒梅出得廳堂,便往廚房去了。說實話,這一路她只就着水吃了些乾糧,乾糧難以下嚥,再加上趕路心急,實在沒法多吃,一路便這樣餓着肚子回來,此時必得叫廚子給她燒上兩三道好菜,填填肚子方可。
廚房正好在準備飯菜,寒梅說道:“先給我燒兩三道好菜,我吃了要好好睡一覺。”
廚子樂道:“寒梅姑娘從平陽回來了?”
“可不是嗎,趕路把我快累死了!”
“好,寒梅姑娘請稍候,飯菜很快就好!”
“好,做好了叫人端到我房間吧,我先回房去了。”
寒梅便出了廚房,便要回房間去好好洗漱一番,不料不經意的一瞟間,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不遠處的泉水井搓洗着衣裳。
寒梅一愣,那不是離湮嗎?離湮怎麼會在井邊洗衣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