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鳴翠山莊山下了。擡頭便可見氣派的山莊門樓,上書“鳴翠山莊”四個大字。鳴翠山莊的門口,還有四名手執長槍的衛兵把守,瞧見了楊坎,立即警惕地大喝:“什麼人?”
楊坎大聲道:“我是來找人的!請問山莊裡管事的人在不在,請出來說話!”
一個身長玉立,面容俊朗的年輕男子從山莊裡走了出來,身後兩個精幹的隨從緊緊跟隨。
瞧見那面容,楊坎不由一愣,那眉,那眼,那長相,好生熟悉啊!
“怎麼,楊大將軍不認得在下了麼?”年輕男子站在門樓下,居高臨下的問。
好生熟悉啊!楊坎怔怔地望着那名年輕男子,那眉,那眼,那長相,曾多少次出現在他的夢中啊!婉晴公主……
“你是……慕子羽?”楊坎怔怔地問。
慕子羽哈哈大笑:“咱們不過只見過一面,想不到如今相隔六年,楊大將軍竟然還認得在下,楊大將軍真是好眼力啊!”
楊坎料想不到,竟然會在一個賊窩裡見到婉晴公主的弟弟,更想不到,當年被處死的慕子羽竟然還活在這世上,而且還進了這賊窩落腳!說不定,他當年的情況便與自己假死的情況大同小異吧,用的不都是金蟬脫殼之計麼?
一時心中感慨,楊坎竟然放鬆了警惕,也忘了說什麼纔好!婉晴公主過世已然六年,如今乍見她的弟弟,便如現見婉晴公主一般,叫楊坎心中怎能不五味雜陳呢?
見楊坎神情複雜,慕子羽便主動開口問:“楊大將軍應該是來找晴蓉姑娘的吧?”
提到晴蓉,楊坎如夢初醒。點頭道:“正是。晴蓉難道是被王子接到鳴翠山莊來了麼?”
楊坎還尊了慕子羽一聲“王子”,慕子羽哈哈大笑,道:“難得還有人記得我是陳國的王子,感動之情無以言表。沒錯,晴蓉姑娘是我接過來的,楊大將軍既然來了,我自然要將晴蓉姑娘歸還楊大將軍。若是楊大將軍不棄,不妨先到山莊裡喝杯薄酒,我再贈以盤纏將二位送下山去,何如?”
想到客棧小二所說的話,楊坎不由有些猶豫。若鳴翠山莊是個賊窩,而慕子羽又主動答應歸還晴蓉,該不會是個陷阱吧?
慕子羽笑道:“怎麼,楊大將軍不賞臉麼?”
望着那與婉晴公主極爲相信的眉眼,楊坎心一橫,陷阱就陷阱吧!他不信,難道慕子羽會要他的命不成?
更何況,時隔多年,再次見到慕子羽,便恍如見到婉晴公主一般,心中倍感親切,他還捨不得便這麼輕易離開。
楊坎於是點點頭:“好吧!那就多有打擾了!”
慕子羽回頭對身後的吳喜與武迪道:“回去交待廚房,擺一桌小宴,爲我這位將軍朋友洗塵接風!”
“是!”武迪去了。
楊坎進了山門,隨慕子羽往山莊裡走去。
走在慕子羽身旁,楊坎不禁有些恍惚。六年未見,當年那位稚氣未脫的美貌少年如今已然長成了英
俊挺拔的翩翩男子,若不是那酷似婉晴公主的眉眼與長相,他恐怕都認不出慕子羽來了!
兩人在前廳分賓主落坐,慕子羽命人奉上香茶,笑道:“楊大將軍一定想不到晴蓉姑娘會是在我的手上吧?”
“是,確實沒有想到!”楊坎心裡想說的是,晴蓉竟然落在慕子羽的手上,慕子羽竟然落腳在一個臭名昭著的賊窩,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兩人喝了茶,慕子羽放下茶下,微笑道:“上一次,聽聞殷乘風對楊大將軍猜忌有加,又聽聞殷乘風準備對楊大將軍暗下毒手,出於惜才之意,我便派人前往益城,上演了一出偷樑換柱之計,使得楊大將軍不得不遠走他鄉,與父母骨肉分離,還望楊大將軍莫要見怪!”
“什麼?”楊坎深感意外,“竟然是你派人去救的我麼?”
慕子羽笑道,“像楊大將軍這樣的將才,人間難得遇上,若是眼睜睜看着楊大將軍冤死,心下如何過得去?”
楊坎怔了怔,拱手道:“如此救命之恩……唉,大恩不言謝了!”
慕子羽笑道:“楊大將軍見外了!像楊大將軍這般將才,當年也爲徐國立下了汗馬功勞,可如今竟然受到國君的猜忌,實在令人爲大將軍鳴不平啊!所謂的‘鳥盡功藏,兔死狗烹’,也莫過如此。我聽說,這幾年來殷乘風又是選妃,又是大肆揮霍國庫的銀兩,置朝政之事於不顧,如今竟然動手要除自己的功臣,如此昏君實在令人氣懣!所謂賢臣擇主而侍,良禽擇木而棲,殷乘風薄待於你,大將軍乾脆轉投明主麾下好了!”
楊坎一愣,慕子羽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他要自立爲王,想要招賢納士,所以在打他的主意?
那麼,慕子羽救他,便是別有用心?他將晴蓉接到鳴翠山莊,莫非是爲了要挾於他?
楊坎警惕地道:“王子錯矣!古人云,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雖然乘風王疑我忌我,但他可傷我,我卻不能傷他。我楊坎生是大徐國的人,死是大徐國的鬼,縱使遠走他鄉,一顆忠心卻也仍屬於我大徐國。”
好一個“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
慕子羽心中冷笑,不過表面卻仍笑意盈盈:“無妨!人各有志,不可強求。既然如此,在下與楊大將軍小酌兩杯,便請出晴蓉姑娘,將二位送下山去。武迪,飯菜做好了沒有?”
武迪答道:“回少主,馬上就好!”
楊坎心中暗想,慕子羽沒有強行相逼,倒也算是通情達理。難怪當初在宮中他甚受乘風王的寵愛,果然可見他身上有可愛的一面。這也難怪,婉晴公主的弟弟嘛,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
一盤盤美味佳餚很快擺了上來,慕子羽斟上兩杯酒,舉杯道:“一杯薄酒,還望楊大將軍莫要嫌棄!”
“不敢,在下多有打擾,王子盛情款待,楊某受寵若驚,這一杯,就先乾爲敬吧!”
說完,楊坎將手中酒杯一飲而盡。
慕子羽微微一笑,坐下身來。
離湮那裡,寒梅匆匆闖進屋來,“離湮,離湮!”
離湮疑惑地站起身來,迎上寒梅:“怎麼了,寒梅?什麼事這麼着急?”
寒梅說道:“楊坎上山來了!少主此時正在請他喝酒呢,我聽到武迪說要在酒裡放蒙汗藥,不知道少主是不是要毒害楊坎,你趕緊跟我去看看吧!”
離湮聽了,大驚,立即跟着寒梅就向前廳奔去。
可惜,兩人還是來遲了一步。匆匆趕到前廳時,楊坎已然癱倒在椅子上,而慕子羽,正手執長劍,冷笑着指向楊坎的胸膛。“你大概覺得你會死得很冤,但我是逼不得已,無可奈何。我要攻打益城,報我當年的亡國之恥,你如此忠心於殷乘風,必然會對我橫加阻攔,因此,我怎能容你?”
此時的楊坎,喝下了毒酒,心中縱有萬千言語也說不出來了,只能眼睜睜看着慕子羽手中的劍尖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那劍尖,很冷,刺在胸膛的皮膚上,很疼。
寒意在慕子羽眼中慢慢聚攏,慕子羽舉起劍,狠狠地就向楊坎刺去!
“啊,不要!”離湮大驚,一聲驚叫之後,撲了上去,慕子羽收手不及,長劍刺穿離湮的左胸,鮮血迸濺,離湮只覺眼前一黑,軟軟地滑了下去,暈倒在地。
悠悠醒來,已是兩天之後。鳴翠山莊已經人去屋空,只有鎖兒守在離湮身旁。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鎖兒驚喜的臉,以及鎖兒噙着淚的雙眼。“姑娘,你醒了?可算醒了,這都睡了兩天兩夜了差點嚇死鎖兒了!”
離湮聲音十分虛弱:“我睡了兩天兩夜嗎?”
鎖兒抹着眼淚,道:“是啊!姑娘要是再不醒來,那鎖兒就會被嚇死了!”
“我替他擋了一箭的那個客人呢,你知道他在哪裡嗎?他還活着嗎?”離湮想到的,是楊坎的生死。
鎖兒說道:“鎖兒不知道,當時鎖兒聽到動靜,就趕緊衝上去給姑娘止血,只聽到少主生氣地說,要將那個人跟前幾天抓進山莊來的那個姑娘一起殺掉,但是當時鎖兒當時差點被嚇死了,就看到姑娘流了好多的血,別的都顧不上了……”
怎麼,楊坎竟然還是死了麼?
她還是沒有保住楊坎與晴蓉的命……
離湮傷感地閉上雙眼,淚水自眼角緩緩溢了出來。
鎖兒輕輕地替離湮拭去淚水,“姑娘,別難過了,先顧着自己的命要緊。你醒了,餓不餓?我到廚房叫他們給你做些吃的。”
“不,我不餓。”離湮輕聲道:“我不想吃,不用忙了。寒梅姑娘呢?”
鎖兒答道:“寒梅姑娘昨天就已經隨大軍出征了!”
“什麼?大軍已經出征益城了?”離湮大吃一驚。
鎖兒答道:“是啊,現在山莊裡除了姑娘跟香憐姑娘,就只有幾個看守的衛兵了!”
離湮怔怔地蹙起了雙眉,慕子羽他,終於還是出征益城了嗎?她最擔心的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