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河畔,陽光和煦灑下,微風輕拂,岸上兩人的衣袂隨風輕動。
“王爺究竟要做什麼,不妨直說。”晚珞凝目遠眺,淡然道,“小女子生性愚鈍,若王爺不以言明示,恐怕只是對牛彈琴白費功夫。”
“只要姑娘答應本王做一件事,你心中所憂之事,本王都會幫你一一化解。”蘭榮王跨近一步,與她並肩而立。
“放過小姐和林大哥,救了烏搖?”心中大惑不解,晚珞側頭問道。
蘭榮王默然點頭。
“我一個小小奴婢,竟能勞煩王爺如此費心,甚至連未婚妻子都能拱手讓人?”晚珞仍是不信,勾脣笑道,“難道,王爺已然傾心於小女子不成?”
“姑娘說笑了。”蘭榮王微然一笑,道,“如姑娘般聰穎無雙,小王只怕無福消受。”
“既不是娶我爲妻,便是要我俯首稱臣。”晚珞話鋒一轉,開門見山地問道,“難道王爺就這麼肯定,我會爲你所用?”
“本王既然來找你,自然是胸有成竹。”蘭榮王答得十分利落。
“烏搖是你陷害的?!”心念一轉,晚珞驚然問道。
“烏搖姑娘乃是晉安城第一花魁,人脈極廣,若本王無故誣陷,恐怕只是弄巧成拙。”蘭榮王輕聲笑道,“本王只不過是運氣好一些而已,稍加布局,便引了華飛影去了四錦閣一趟。”
“那人真的是魔教教主?”晚珞心中一沉,問道,“那沐徵……”
“她不過是本王的一顆棋子,不值一提。”蘭榮王微微側目,道,“姑娘莫要怪本王心狠,本王這麼做,其實是爲姑娘脫了罪責。”
“爲我”晚珞此時對他已然惱恨,冷笑一聲,問道,“王爺何出此言?”
“因爲烏搖姑娘雖是被冤枉的,可姑娘你,卻是真的與魔教有擺脫不掉的干係。”蘭榮王神色閒散,道,“你可是曾救了魔教教主一命。”
“你胡說什麼!”只道他又在設計什麼陰謀,晚珞怒喝了一聲,一時間連他的身份都顧及不得了。
“本王便是證人,哪裡胡說了?”蘭榮王微然一笑,毫不惱怒,道,“幾個月前的破廟之中,難道救下那魔教教主的不是姑娘?”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那位姑娘是被自己救下的,晚珞心頭一震,過了半晌,纔開口辯道:“你,你不是說她只是個盜匪嗎?再說,魔教教主明明是個男子……”
“你在廟中遇到的那人,本就是男子。”蘭榮王嗤笑道,“只不過,他長相清秀,又善於喬裝而已。後來本王謊稱他只是個江洋大盜,也不過是不想無端擾了姑娘你的心神。”
晚珞一驚,細細回想了當日的情景,隱約記得在自己與她脫下衣衫時,那人似乎格外羞怯,一直不向自己看上一眼。而且,那人一直未開口說話……
“當日他受了重傷,真氣不足,一開口便是男子口音,喉結也會引人注意,所以,才一直佯裝啞巴。”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麼,蘭榮王解釋道。
啞巴?!
晚珞心中一動,沒錯,那日在破廟中遇到那人時她明明不能說話,可後來在宮城中再見到她時,她卻與普通人無異,只不過,聲音似乎有些沙啞,不似女子般清脆。當時自己只想着忘川花,竟全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難道,蘭榮王說的都是真的?
“既然你也知道他當時就藏在破廟,爲何不直接對我說實話?”心中不由懊惱萬分,晚珞倏然沒了底氣,道。
“當時姑娘爲了救他,可謂煞費心思。”似想到了十分好笑的事,蘭榮王朗聲笑道,“本王一來不知姑娘與那教主有何瓜葛,二來也不願姑娘的努力都付諸東流……”眸光卻不由自主地掃了掃她的右手腕。
想到以當時的情景,若當着一衆男子自己被衣衫襤褸地揪出來,那豈不是要被羞死。晚珞心有餘悸,不由對他多了幾許感激,道:“所以,你們就任他逃走了?”
“自然沒有。”蘭榮王道,“本王一直伏在房樑之上,等你走了之後,將他拿住了。只可惜,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她此時才明白,爲何兩人脫下外衣時,那人爲何堅持要在佛像之後,而且,在自己穿上衣服之前,不許自己走到廳中。原來,他也知道蘭榮王一直在躲在廳中的房樑之上。
當時劍拔弩張,自己竟然一直懵懂不知。不過,一個是城府極深的蘭榮王,一個是陰狠毒辣的魔教教主,但他們好像,都還殘存着一點良心……
“功虧一簣?”她問道,“他逃走了?”此話一出,又覺得自己是多此一問,若他沒有逃走,自己怎麼會在宮城中遇到他,他又怎麼會到四錦閣?
蘭榮王點頭:“血蓮花名不虛傳,倒真有些本事。”
“那,既然你當時就已經抓住了他,也應該知道我救他只是一時好心,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晚珞試探道,“不知者無罪,你身爲大周王爺,總不能平白無故地冤枉好人。”
“姑娘雖然聰明,但在本王看來,總有些心智不全。”蘭榮王啞然失笑,道,“本王若不會平白無故冤枉好人,也不會設計讓烏搖姑娘走一遭大理寺了。”
晚珞無言以對,心中暗罵自己傻得可以,不然怎麼一直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
“捨命救魔教教主,晚珞姑娘,你認爲,若本王想置你於死地,用得着去冤枉你嗎?”蘭榮王漫不經心地道,“姑娘做下如此驚天動地之事,莫說烏搖姑娘,只怕整個卓府,都會受到牽連。”
“你!”晚珞大驚,臉色驟變。
“本王做事,一向公平。”較之她的氣急敗壞,蘭榮王悠然閒雅,似所說的不過是些家常閒事,“所以,還是那句話,只要姑娘點頭,本王保證,你所求之事,本王無一不應。”
“大家都說蘭榮王奪位之心人人皆知,你若娶了我家小姐,對你的霸業有百利而無一害,你真的會放過她?”
“姑娘你身在卓府數年,應該十分清楚,即便本王娶了你家小姐,卓昊和卓逸也不會因此依附於本王,”蘭榮王雙目燦然若星,道,“相反,爲表忠心,他們只會對皇兄更加忠貞無二。”
晚珞心中認同,略一思索,問道:“小姐她與林大哥情投意合,你真的願意成全他們?”
“成人之美也是好事一樁,本王何樂而不爲?”蘭榮王苦笑一聲,道,“更何況,卿兒嫁給我,於公於私,都是害了她。”
似乎聽出他語氣中的一絲酸楚,晚珞默然良久,才又問道:“晚棋呢?你想把晚棋怎樣?”
他一直糾纏晚棋,怕也是別有用心。
“本王雖最愛江山,”蘭榮王一愣,笑道,“但也愛美人。”
“你對她,究竟是不是真心?”晚珞心下一沉,問道。
“姑娘似乎不太關心自己,”蘭榮王避而不答,反問道,“你怎麼不問問,本王究竟要你做什麼?”
“你已經設下天羅地網,我問與不問,有何分別。”心中茫然,她知道,自己雖然一直想知道,卻不遲遲不問,是在害怕。
“你想讓他們都好,自己必定要付出代價。”他輕嘆一聲,語氣軟下,“顧慮太多,難免會傷了自己。”
“多謝王爺開解。”晚珞冷笑一聲,生硬謝道。
“其實即便你問,本王也不會說的,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他的眸光閃過一絲無奈,不理會她的嘲諷,再開口時,已是一貫的平淡語氣,“本王給你一個月的時間。”
“做什麼?”晚珞一愣,問道。
“你可以好好思慮一番,反悔也來得及;當然,也可以善理後事。”蘭榮王淡然道,“如,和卓昊決別。”
“決別?!”晚珞大驚失色。
“不錯,”蘭榮王微笑道,“難不成,你以爲你此次一去,還有機會與他白首偕老嗎?”
言罷,他便轉身而去,只留下她孑然一身的背影。
她無力癱坐在草地上,腦中空白一片。
“晚妹,晚妹!”
“晚珞,醒醒!”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切的聲音隱隱傳來,由模糊至清晰。
原來自己已經回到了熟悉的歡落屋中。
“晚珞,你終於醒了!”見她緩緩睜開了雙眼,喻蘭舒了一口氣,拍着胸口道,“把我嚇了一跳。”
“晚妹,你把你幹哥哥也嚇得半死,”卓逸佯裝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你若是把這個母老虎給嚇死了,那豈不是比母老虎還厲害?”
“你!”喻蘭向來沉穩,但最是惱人喚她母老虎,一瞪眼,反腿向後一踢。
卓逸眼疾身快,利落躲開。喻蘭見一擊不中再施偷襲,兩人在房中一來一去地打鬧起來。
晚珞無力地躺在牀上,沐雪河畔,蘭榮王所說的話又句句響在腦海之中,拂之不去。
“阿蘭,我有事想問你。”勉力撐着身子坐起,晚珞喚了一聲。
“什麼事?”喻蘭登時將正在興頭上的卓逸扔下,跑到牀頭坐下,問道。
“一個月之後的幾日內,朝中有什麼大事發生?”想到與蘭榮王的一月之約,晚珞小心問道。
“一個月之後的幾日內?”喻蘭蹙眉深思,隨後搖頭,“好像沒有吧。”
“怎麼沒有?”卓逸霍地閃來,對喻蘭責備道,“你明明知道,怎麼能黑着心腸騙晚妹呢?”
晚珞心中一動,抓住了喻蘭又要擡起的手,有些急迫地問道:“什麼事?”
“宮中選秀啊。”卓逸撲的一聲打開摺扇,滔滔不絕地道,“天下美女不勝其數,本公子若和皇上那樣,整日裡就只對着那些個頤指氣使的大家閨秀,不悶死纔怪。不過,還好還好,皇上的木瓜腦袋終於開竅了。到那時,本公子可要好好去瞧瞧熱鬧,說不定皇上得了美人兒之後心情大暢,還能賞本公子一個半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