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昌走的沒有負擔。
畢竟他到天王城還不超過半月,甚至沒有認真看過這座城市,去哪不是去?
見裡飛鳥也多少負擔。
她在天王城投入的成本比左昌稍多一點,但佈局尚未展開,也談不上損傷。
橫豎,就是白費了三個月的時光而已。
時間是凌晨兩點左右。
“瑤臺衆”已經將家當歸置,車輛也準備完畢,等散落在城裡的成員迴歸,就能前往郵筒部。
左昌站在種滿了花的庭院裡,看着平靜中帶了幾分憂傷,背手、挺胸而立的白鱗:“你變化真的很大,和我印象中完全不同。”
白鱗沒太大的反應。
在他印象裡,天王將軍不是一個愛講閒話的人。
將軍冷酷而務實,目的性極其強烈,幾乎不會說除了任務之外的任何話。
一度,白鱗甚至認爲天王不是人類。
否則,他怎麼會冷的像冰、硬的像鐵,活得像一臺精密而高效的機器呢?
他說道:“將軍,你的變化似乎也不小。”
“被天神擊敗,讓我有了諸多感悟。”
這番話,左昌已是張口就來。
他看着白鱗,又說道:“我現在認爲你是對的。”
白鱗皺眉:“什麼?”
“正直,寬厚,溫柔。”左昌看着他,“我覺得,人應該具備這些品德。過去的我太過功利,只知道攀登,卻不知道體恤,傷害了很多人。”
白鱗的眉頭,皺得更深!
他露出幾分厭惡來,明確的表達了他的立場:“將軍,我和您的想法正好相反。正直,寬厚,溫柔一無是處,人類是不可能相互理解的!有些人只有用鐵拳才能說服,有些話……佐以刀子,纔有人聽!”
“……”
左昌看着白鱗,沉默了片刻。
他搖着頭,說道:“看來,這一年間伱的經歷不堪回首。我不敢相信,一個曾經那麼陽光的,被譽爲‘騎士典範’的人,能說出這樣陰暗的話。”
白鱗並未否認:“我爲我以前的天真和幼稚感到遺憾。我現在更瞭解您了,將軍。”
如果有熟悉他們過去的人在場,恐怕會感嘆,命運真是開了一個玩笑。
一個像戰車一樣只知道前進,被人視爲暴君的人,現在學着接受寬厚和仁慈;
一個公平正直而善良,被譽爲騎士典範的人,卻理解了殘暴的價值。
只不過……
在左昌看來,他其實沒有改變。
白鱗以前的所作所爲,纔是真正有價值的。現在的他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忘記他應該堅持的東西。
左昌思索片刻,然後說道:“白鱗,我給你個任務。”
“請吩咐。”
左昌看着他:“把你遭受的背叛寫成詳盡的報告,我要知道你經歷了什麼。”
白鱗皺着眉:“我不是很願意回憶那些事情……如果您想聽,我可以簡單的描述。”
左昌搖頭:“面對是第一步,讓你寫成報告,是想讓你直面痛苦。好比吃飯,仔細的咀嚼了,才容易消化。”
“……將軍,這是您新發明的刑罰嗎?”
“我只是想解決問題。”
左昌看着白鱗,微微笑着。
說話間,見裡飛鳥快步走來,面上帶着幾分憂慮。
到了近前,她說道:“將軍,好像有情況。”
左昌看去:“什麼情況?”
“剛剛得到‘夜鷹’的彙報,有一夥穿着神袍的人,正朝我們襲來。似乎是神音會的人。”
白鱗眉頭一挑。
左昌不假思索:“讓沒有戰鬥能力的人退下。臨走之前,我要給神音會一點震撼。”
……
……
“大人,我們似乎暴露了。”
夜色之中,一支小隊蜷縮在陰影中,看着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宅邸——
見裡宅。
爲首一人是七境的神官,他手上拎着釘頭錘,看着自己的手下:“戒備很森嚴?”
手下搖頭:“戒備……很不森嚴。屬下看到,那個‘左昌’大搖大擺的坐在庭院之中,好像早知道我們要上門,等着我們一樣。”
耶?
有這種事?
神官伸手扶住牆壁,稍一發力,就跳上屋頂。
他的視線越過見裡宅高高的圍牆,看到了內裡景緻——
果然!
目標人物坐在一張椅子上,擡頭看着晦暗的下弦月。
如此深夜,還在庭院裡坐着?
這分明就是挑釁,他們被小看了!
其餘人紛紛躍上屋頂,都看到了坐在院子裡的左昌。
一人禱告一聲,罵道:“真是猖狂!大人,讓我去吧,我要送這該死的異端下地獄!”
神官沉吟片刻。
在場其餘人不知道,但他非常清楚——
那個有恃無恐的青年人,應當是天王將軍!
他如何在弒神戰爭中活下來,無人知曉;
他爲什麼出現在這裡,更不得而知。
出發之前,弧光祭祀再三叮囑,要他小心行事,不必跟這“疑似天王”講規矩,務求一擊必殺!
現在……
偷襲暗殺,已經不可能。
正面交手,有多少勝算?
神官觀察片刻,說道:“都把武器掏出來。”
一行七人亮出兵刃。
神官腳掌點地,小腿緊繃,彷彿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女神在上!現在我們眼前的男人,那黑髮的惡鬼是真正的異端!我們不可吝嗇自己的生命,也不必對他仁慈,跟我一擁而上,亂刀將他砍死!”
他足弓發力,有如離弦之箭,朝着左昌暴衝而去,在夜色中劃出濃墨一般的軌跡!
七境強者的全速衝鋒,甚至引發了音爆。
“女神在上!”
一衆信徒齊聲歌頌,緊緊跟隨神官。
黑夜之中,陡然殺機四現。左昌聽到了震耳欲聾的尖嘯,看到有八道流星朝着自己爆射而來。
他一動不動。
下個瞬間,炸雷轟鳴!
金色的閃光在庭院一側閃現,兇悍的橫貫夜空,留下一道閃亮的“Z”型軌跡。
一切歸於平靜。
左昌轉頭看去,只見白鱗手持一柄足足三米長的騎士槍,從這頭衝鋒到那頭。
鮮血淅淅瀝瀝的落下,宛若雨簾。
銀白的長槍上,依次掛着八個人。
那正是……
像流星一樣,朝着左昌發起刺殺的神音會八人小隊。
白鱗面目平靜,看着槍尾唯一活着的人,說道:“我很久沒在五位數共同體生活,實在不習慣七境的能力。剛剛那一槍穿過了七個人的心臟,到最後一人時力有不逮,只是洞穿了他的身體……不夠完美。”
“……”
左昌沉默,換了個坐姿。
咔!
白鱗上前,扭斷了最後一人的脖子。
神音會的夜襲,並未掀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