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瀾雪簡直是一臉錯愕的站在裡間,看着外面全然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
“你不想見他們麼?錯過這次,可就沒機會了。”沐清風站在瀾雪背後,很平淡的說着。
瀾雪卻不敢開口叫他們的名字,因爲那個躺在前堂的屍體,纔是他們眼中的瀾雪,而她,已經死了。
瀾雪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怎麼卻面對這件事,來說服自己接受沐清風給自己安排的事實,不過在她眼中,面對僅僅是一牆之隔的文軒和長恭,從他們眼裡的詫異,難以置信和悲傷,就差不多明白了,這就是沐清風給自己安排的後路。
原來他口中的夏瀾雪已經死了,不只是思想上的灌輸,而是真的死了。現在除了自己的這幅皮囊,和自己不容更改的靈魂,從此刻開始,世間再無夏瀾雪了。
對面,文軒僵直的站在這具毫無生氣的屍體面前,她緊緊的閉着眼,那張曾經無比熟悉的臉,不知爲何此刻顯得有些陌生。心底某一處像是被抽空了一樣的疼,疼的不能動。
“爲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瀾雪她怎麼會……”文軒低沉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既可怕,又可憐。
“你和瀾雪,認識多久了。”長恭站在一邊,看不到表情,不知道此刻他是不是也有着和文軒一樣悲傷的心。
“快一年了。見到她,是我去太傅府的時候,無意中在廚房遇見的,那時候的她,就像一頭受驚的小鹿,眼中卻有着不平凡的倔強。後來……我和瀾雪接觸過幾次,才發現這個女孩兒,和我曾經見到過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樣,我好像……特別喜歡她,不想讓她哭,不想讓她難過,想陪她做任何事,可能的,不可能的,哪怕到後來我知道,她心中滿滿的都是別人,只當我是親人,朋友……可我不在乎,又有什麼關係呢。是她給了我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我很珍惜。”文軒開始緩緩的道出自己和瀾雪的過往,明明那麼多,此時說的卻只有初見,和他對瀾雪那份珍貴的感情。
站在這邊的瀾雪,明明什麼都聽得到,卻像是被隔斷了一個世界,能聽,能看,不能動,不能說……
“沒想到我這徒弟,這麼招人喜歡。你喜歡她,我也看的出來。可這天地間的事情,就永遠是這麼的瞬息萬變,瀾雪她……已經不在了。”說這話的時候,長恭的口氣有些顫抖,瀾雪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是他哽咽了。
“王兄呢!爲什麼?瀾雪到底是怎麼出事了,是誰害了她!我發誓,就算我死,也一定要給她報仇!”文軒像是前所未有一般的下着決心。
沐清風在後面扯了下嘴角說道:“我過去一下。”
“等等……這女子是誰?”瀾雪扯住沐清風的衣角問。
“女子?你說她?”沐清風順手指着前堂的屍體問,瀾雪點點頭。“那個從樑國來的丫鬟,本王將她易容成了你的模樣,也算是物盡其用,幫了我們一把而已,事後會以安置夏瀾雪的方式,好好葬送她的。”
沐清風仍舊是冰冷的面無表情,瀾雪有些慌,她見過沐清風太多的樣子,開心的,不開心的,炙熱的,冷漠的,善良的,無情的……以至於現在她根本分不清哪一個纔是他本身。
那丫鬟雖礙事,可在此時沐清風的眼中,一條人命,一具屍體,只不過如螻蟻一般貧賤的一文不值,只要有任何價值,皆是能助他成事的工具而已。
瀾雪沒再說什麼,只是默默的鬆開了沐清風的衣角,外面長恭和文軒之間的對話,無論怎麼聽,都會讓自己心疼的發顫。
“王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把我叫過來,只是爲了告訴我,瀾雪已經……已經不在了麼!”文軒瞪着眼睛看剛剛走進來的沐清風。
看着文軒那難以抑制的激動情緒,沐清風說道:“這件事……很突然,我知道你們很難接受,但事實就擺在眼前,瀾雪她已經不在了。我自然知道,瀾雪生前沒什麼太好的朋友,唯一在乎的,也就是薛公子這個師父,還有皇弟你了。”
“我不想聽這些,我只想知道,是誰將瀾雪害成了這個樣子,告訴我,是誰。”文軒的口氣前所未有的可怕,甚至連沐清風都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瀾雪的死,我也在調查,或許是意外,或許是有人不想留她……只是沒想到事情來的如此突然……”沐清風對於瀾雪的死因,不打算編造任何天衣無縫的藉口,因爲只有這樣看起來纔是最真實的。
果然,文軒惱怒了,第一次對沐清風瞪着眼睛,不知道是嘲諷還是怨恨的問:“瀾雪她一直都喜歡你,王兄,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父王剛剛過世,皇兄登基,宮中內外有太多的事搭理,我本來打算忙過這幾天,一定抽空來找瀾雪的……她的事我多少有聽說過,自出事以後,她都是和你在一起吧!爲什麼你沒好好保護她!爲什麼!”
沐清風似乎沒想到文軒會反口這麼問,明顯有些猝不及防,可一向處變不驚的他,此時對於文軒的質問,也只是說道:“你說的沒錯,瀾雪的死,和我也有關係,我也很自責,是我沒照顧好她,保護好她……”
“自責?可我怎麼沒看出王兄任何自責的樣子!瀾雪她喜歡你,你知道。從前婉姐姐在的時候,你就根本不曾估計過瀾雪她的感受,爲了婉姐姐,可以無限傷害她,現在好不容易瀾雪有和你在一起的機會了,你卻根本不知道保護她,照顧她,我真替瀾雪難過……呵,算了,估計瀾雪現在不在了,對王兄你來說,也是一種解脫。”文軒心中悲憤至極,他根本沒有勇氣接受瀾雪忽然間就不在了的事實,儘管是和自己一直尊重過的沐清風說話,也難免有些口不擇言。
長恭在一邊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的看着瀾雪的屍體,蒼白,沒有任何血色,是她的臉,是她的衣服,就連那近乎熟睡的表情,都和她是一模一樣的,是的,或許再怎麼不想接受,她還是死了,不在了。
沐清風對於文軒的指責,只是稍微的皺了下眉,隨後說道:“文軒,你先冷靜一下,不管你怎麼說我,我都接受。現在要做的,是好好給瀾雪道個別,將她下葬,再去找出害她的人,爲她報仇,而不是在這裡女人一樣抱怨。”
文軒極度哀傷的將頭轉過去,眼眶紅的厲害,眼睛裡晶瑩的淚水,將那一雙眼眸映襯的更加清澈了。
瀾雪捂着心口,縮在這堵隔絕了生死的牆後,透過唯一能看到大堂的暗窗,似乎可以看透文軒的內心,他的悲傷,他的絕望,都在那雙被淚水淹沒的眼眸之中,氾濫着……
“瀾雪,對不起,是我沒用,不能在你身邊保護你,把你害成了現在這樣。這幾天其實我都想了好多,以後還計劃了好多的事要和你一起做,吃遍江南,遊遍天下,儘管有些虛幻,可我覺得只要你在,這些都不是不可能的。可現在你就這麼走了,你不在了,這一切都沒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害你的人,爲你報仇!即便是用我的性命,也不會讓你死的如此不明不白。”文軒一邊說着,一邊慢慢的靠近瀾雪的屍體面前。
“瀾雪,對不起……對不起……如果我知道上次離開,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你,我說什麼也不會走的……可現在說是不是太晚了?瀾雪……我好後悔,好後悔沒能陪你一起,口口聲聲說在乎你,卻連你的性命安危都顧不了……”文軒哽咽着屈身在瀾雪那張死灰一樣參白的臉前,雙肩忍不住顫抖。
瀾雪再也看不下去了,可是她唯一的理智在不斷的拉扯着自己,支撐着自己,不能……不能出去,不管自己聽到了什麼,都不可以出去。不然這段時間所堅持的,努力的一切,都將會付諸流水,一切都白費了。
爲了以後,爲了徹底脫離這樣的命運,瀾雪唯一能做的,就死順從沐清風所說的,長痛不如短痛,從此只爲了自己活着,不再受任何人的屈辱和脅迫。夏瀾雪死了,今日這場,也算是自己親自葬送曾經的自己吧。
長恭眉頭皺的很深,沐清風看不太透他的情緒,他不像文軒那樣嫉惡如仇,生氣就是生氣,難過就是難過,高興就是高興……
迄今爲止,這個人都沒辦法讓自己看透,雖然沐清風也知道,此時的他,看着這具屍體,不可能一點悲傷沒有,不過他卻掩藏的很好,甚至可以像是能承受一切的樣子,嘆了口氣,走到文軒身邊,帶着安慰的口氣說道:“好了,瀾雪已經不在了,你是她在乎的人,她也不想看你這麼難過。王爺說的沒錯,眼下還是好好安葬瀾雪,再去找出害她的人,給她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