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見他半天不動,也不說話,瀾雪不得不開口提醒道。
夏尚書收回了心神,問瀾雪:“這幾年,靜茹過的好麼?”
瀾雪坐了下來,一邊倒着茶水一邊說道:“大娘已經改了名號,不叫靜茹,叫靜心。這幾年一直吃齋唸佛,修養心性,可我覺得……大娘依舊沒能完全放下和爹之間的……”
“你大哥可好?”不知爲什麼,夏尚書忽然打斷瀾雪的話問道。
瀾雪知道,現在提及他和大夫人之前的感情,難免有些尷尬,索性也就沒再提,而是說道:“我沒見到大哥,大娘說大哥一直忙於朝政,幾天回來一次。”
夏尚書沒說話,瀾雪接着說:“可這麼久了,都是大娘一個人在欽安寺,收集那些鐲子,也只不過是放不下前塵舊事罷了。所以我想……既然已經不會再改變什麼了,倒不如把那鐲子給大娘,就當是完成大娘的心願,日後寂寞的日子裡,也好有個念想……”
瀾雪的話說的很含蓄,實際上卻是在詢問夏尚書的意思。
夏尚書也聽得出來,猶豫許久說道:“你大娘確實是個好女人,是我負了她。只不過她生性孤傲倔強,這樣的性子也該磨合磨合,所以當年她走,爹也去接過幾次,可她執意不肯回府,還以剪髮爲決心。你知道剪髮意味着什麼,所以一氣之下,也就任由她去!原本想着過段時間氣消了再接她回來,可這麼多年了,我們之間的感情越來越淡,朝中的事也忙,到後來,她也就真的吃齋唸佛,我也不想去打擾她了。”
夏尚書緩緩的說出了他和大夫人之間的過往,語氣顯得有些哀傷。
“爹,我看大娘對你也是有感情的,只不過……”瀾雪想說徐麗華,卻被夏尚書再次打斷:“別說了,鐲子我一直收着,當年靜茹走的時候留下的,說是此生不相見,可我念及她爲我結髮妻子,一直小心的收着,現在你要,就給她送去吧……”
夏尚書說着,就起身回到牀榻邊,打開離自己最近的抽屜,裡面緊鎖着一個小盒子,他用鑰匙打開之後,將那枚鐲子放回首飾盒裡,說道:“拿去吧……”
瀾雪點了點頭,並沒有提起之前聽到徐麗華和他談話的事。
“等等,瀾雪……再見到你大娘,記得代我……代我問好!”夏尚書說。
瀾雪心中他意,只是背對着他答應了下來,轉身出了房間。
屋內,夏尚書摩挲着裝了這個手鐲多年的盒子上,卻沒有一點灰塵,心情複雜……“看!”瀾雪得意的將手鐲拿到錦兒面前晃了晃。
錦兒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連忙上前看着那鐲子說道:“嘖嘖,大小姐,可真有你的!這鐲子確實和大夫人收集的那些很像,但這個的造價和質地,都要好太多,是獨一無二的……真好看!”
瀾雪像是完成了什麼任務一樣,慵懶的躺在牀上說道:“這一步完成了,那麼接下來……啊,對了錦兒,你是我的軍師,快幫我想想,這別人的生辰……要送些什麼纔好啊?”
錦兒聽瀾雪這麼擡舉自己,驕傲的湊上前說道:“咳咳,這生辰嘛,除了送貴重的東西,就是送那人喜歡的咯,只要能讓他高興,就是最好的禮物!”
“可是你也知道,你大小姐我窮的要死要死,哪裡有什麼錢買禮物啊,今兒本來省下的馬車錢,都送給了一個白眼狼,還沒得好!”瀾雪撅着嘴,抱怨道。
“大小姐在說什麼啊,對了,是誰的生辰要到了啊?老爺的要好久,大夫人……好像在冬天,二夫人和二小姐就更不可能了……難不成是大少爺?哎呀,大少爺的生辰是什麼時候來着……”錦兒坐在一邊望着天,掰着手指分析道。
瀾雪撲哧笑道:“你呀,就別瞎猜了,只管幫我想想送什麼好!”
“唔……小姐買不起貴重的禮物,也買不到稀有的,那就送他喜歡的唄!”錦兒眨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瀾雪說。
“喜歡的?可笑了,誰知道那個怪人喜歡什麼……我看他就喜歡冷着一張臉兇別人,不如送一桶冰坨子好了!”瀾雪翻了個白眼,小聲的抱怨道。
“大小姐你……你到底再說什麼啊,怪怪的呢?”錦兒湊上前去,想要聽清瀾雪的話,卻一個字也沒聽懂。
“咳咳,沒什麼,我是說,我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瀾雪笑嘻嘻的看着錦兒。
錦兒白眼一翻,做出一副實在無奈的樣子說道:“啊?喜歡什麼都不知道?那這樣的話……只能送大小姐喜歡的了!或者說,禮物主要是看心意,大小姐能送什麼就送什麼,只要盡到大小姐的心意,那也是獨一無二的啊!大小姐不如想想親手做點什麼!”
“親手……做?”瀾雪有些詫異的看着錦兒,自己親手做禮物?那沐清風如此高眼眶,自己做的他能看上纔怪?只怕自己做的飯他都嫌難吃。
但最後,思來想去,瀾雪還是決定採用錦兒的辦法,畢竟經濟實惠不費錢,他愛要不要,不要就當做自己消磨時間罷了。
可做什麼,又成了瀾雪最大的難題!問錦兒呢,錦兒也是頭腦生鏽,怎麼也想不出來。
躺在牀榻上不睡覺,腦子裡都在想到底要送些什麼纔好!
“有了!”大半夜的,瀾雪猛地從牀榻上坐起來,像詐屍了一樣,活生生的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瀾雪決定送沐清風個手帕,上面繡上一副畫。瀾雪好歹前世也是宰相的女兒,這琴棋書畫,刺繡女紅,根本不在話下!只可惜自己沒什麼好的料子,也沒什麼好的線。想了很久,瀾雪想起來當時要嫁給沈元空的時候,沈家送了瀾雪一套上好料子做的衣服,瀾雪一直沒捨得穿。衣服上的刺繡都是金線做的,手工很細膩。
瀾雪一直視若珍寶一般的放在箱子的最底下,現在爲了送給沐清風,只能咬着牙把衣服都剪了,把金線拆下來二次利用了。
瀾雪本想等天亮再弄,可是時間不等人,她這一忙活,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清晨。錦兒進來的時候下了一大跳,見地上都是碎布和線頭,瀾雪正低頭繡着什麼,桌子上的蠟燭已經燒到了尾,她卻渾然不知的樣子。
“大……大小姐,你該不會是一夜沒睡吧?”錦兒提着食盒,不可思議的問道。
瀾雪擡起頭,見天都亮了,打了個哈欠說道:“沒啊,半夜裡纔起來,沒想到已經亮天了……”
“哎?大小姐你再繡什麼啊?我的天那……真好看……”錦兒放下食盒,隨便瞄了一眼,就再也離不開瀾雪手中的刺繡了。
瀾雪忙把刺繡藏在身後說道:“沒什麼,等做好了再給你看!”
“哎呦,我知道了,大小姐是給心上人繡的!快說他姓甚名誰,住在哪條街,家裡幾畝地,地裡幾頭牛!”錦兒壞笑着逼問瀾雪。
瀾雪被問急了,一閃身說道:“死丫頭,再瞎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錦兒看着瀾雪一臉的緊張,心知肚明的點了點頭:“好好好,大小姐害羞就不說,你慢慢繡,慢慢繡……”
錦兒欲蓋彌彰的話,讓瀾雪覺得臉頰有些發燙,回手拿出藏在身後的半成品,瀾雪卻皺了皺眉,不知道他會不會收下自己的禮物,也或許……他看都不會看一樣。
經過一整天的趕工,手帕終於繡好了,純白的天蠶絲絨配上毫無雜質,純金的繡線,刺上了一副特別的畫作。
一棵銀杏樹遠遠的矗立在半山間,落葉隨風颳了漫天,銀杏樹上還有地上,蓋着一層厚厚的雪,碩大的月亮散發着幽暗的光芒,籠罩着整個大地,還有那顆銀杏樹。
雖然是清一色的金線,但在瀾雪的手下,卻變得像是有多重色彩一樣,通過深淺不一的繡法,將整副畫的蘊意,體現的淋漓盡致,白色,金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既不通俗,也不張揚。
瀾雪滿意的看了看手帕,最後想了想,再手帕的角落裡繡上了四個字:風花雪月。
當再也找不出什麼瑕疵的時候,瀾雪累的已經睜不開眼了,捏着手帕倒在牀榻上就睡着了。
錦兒偷偷的溜進來,輕輕的扯過手絹,被這一副畫着實震驚了一下,太美,美的就像仙境一樣。
錦兒不知道瀾雪在這幅畫上究竟注入了什麼樣的心思,但她看着滿地的線頭,和衣服的碎片,就知道瀾雪一定很用心,這個人,對她而言,也很重要。
細細了看了幾遍,錦兒又悄悄的將手帕放回了原位,將屋子收拾好,轉身離開了。
瀾雪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迷迷糊糊的爬起來,瀾雪猛地想起今日就是沐清風的生辰了!自己已經睡到了晌午!
想到這,瀾雪撲騰一聲就爬了起來,洗洗漱漱,急急的就跑出了尚書府,錦兒實在好奇心氾濫,眼珠子一轉,已經選擇跟在了瀾雪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