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確實被河水泡得大肆浮腫起來,可好在尚有鼻息,也算是個命大的人。
鳳未央用手搭在這人脖子上號脈,情況也是十分不樂觀,便先給他的拔火罐,驅走身上的寒氣。
鳳未央擡頭吩咐:“先給他喂上一些薑湯讓身子回暖,下一步才能進行喂藥。”
也許是太累了,鳳未央站起身時腦子一陣暈眩,撐着額頭晃了晃頭才感覺好一些。
“師姐,您先休息一下吧,這個的病人不如暫且交由我吧。”瑞祥看着鳳未央勞心勞累的這幾天,此刻還出現了暈眩現象,便提議分擔鳳未央的工作。
鳳未央點了點頭,略帶虛弱地道:“也好,我緩一緩,左右他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辛月已經去鎮子採買藥材,鳳未央由着身邊的一個婦子扶着回去休息。直到下午,日薄西山時刻,瑞祥纔在屋外面急急喚道:“師姐不好了,那個河邊打撈回來的人,突然高燒起來,全身出現痙攣的現象。”
瑞祥畢竟經驗不足,該用的法子也用了,可這人的病狀反而愈演愈烈,他也是一時慌了陣腳,趕忙來請示鳳未央。
鳳未央被外頭的瑞祥喊醒,趕緊起身開門隨瑞祥而去,一邊走一邊道:“也許是在水裡泡太久,溼寒徹底入體引起了高熱,這出現痙攣也是難免的。不要給他見風,注意保暖,只有給他捂出體內的溼寒汗液,纔可以有所減緩他的病痛。”
瑞祥卻苦着一張臉,艱澀地道:“可是出現了另一種狀況,此人好像也感染了瘟疫。”
鳳未央急急剎住了步子,擡頭看着才停下的瑞祥,不可置信地道:“什麼,此人也染了瘟疫?”
風寒入體,外加染疫,縱然是神醫再世,也恐難保此人的性命了。鳳未央趕緊提上步伐,萬不能讓這個這樣麼早嚥氣,她還想從此人口中打探關於宋志軒的事。
鳳未央身爲醫者,不避嫌地替患者全身檢查了一遍,所有人看在眼裡,十分敬佩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家,還是世家小姐,難爲她能爲村民們所有的一切。
“外邪入腦,溼寒難驅,眼下痙攣得太厲害,藥石也怕是無用。”鳳未央看着牀上的人弓着身子全身抖動,已經難受得眼口鼻涎液,“唯有給他施針,看能不能延緩症狀,不過我只口述穴位,瑞祥你來落針。”
“好。”瑞祥應了一聲,快速拿出銀針包,接替下鳳未央的位子。
可是這人痙攣得太厲害,又是染上瘟疫的人,村民們根本不敢入來幫忙,瑞祥手上的針無從下手。
剛好,上鎮子採辦藥材的辛月回來了。
鳳未央便拍了拍瑞祥的肩膀,道:“還是我來施針吧,你同辛月幫我摁住人便好。”
她之所以讓瑞祥施針,那是因爲牀上的人必須赤身裸體。男女有別,鳳未央也是一時有所顧慮。可人命大於一切,醫者父母心,她也只有咬牙挺身而出。
鳳未央沒有用尋常易見的走穴入針法,而是採用了十分耗氣費神的太乙神針,一共十三針。不過她只能用上五針,因爲在落第六針的時候,她已經一身的虛汗,臨下針時雙眼一黑倒在辛月的懷中。
鳳未央厚重的眼皮微微睜開一絲眼縫,還是簡陋通風的泥瓦屋裡,強撐着虛弱的身子正準備坐起來,便看見辛月端着藥入來。
“小姐,把藥喝了吧。”辛月口吻低沉着,不像往日那般空洞。
鳳未央由着辛月攙扶坐直身子,卻不由得咳嗽連連,只覺得五臟六腑一陣灼痛,雙目外凸,神色不由得慌張,趕緊替自己號脈。
辛月低着頭,語氣愧疚着:“小姐,你這是感染了瘟疫。”
鳳未央很快白着一張臉,好半餉沒有回過神來,但仔細一路回想,便也知道自己感染瘟疫也是必然的。
她爲了這裡的村民,不眠不休了好幾天,已是身子的極限,加上昨天替別人施針耗損精元,暈倒下來在所難免。
此消彼長,身子一旦出現羸弱,就很容易受外邪侵入,這幾天不眠不休地接觸感染瘟疫的患者,這一倒,也就染上了瘟疫。
鳳未央接過辛月手中的藥,低頭邊喝邊道:“不過月兒,你也快些出去,免得你也會被傳染上。”
“好。”辛月向來聽話,便起身往門外走,可推門要出去時還是忍不住回頭地道:“小姐是初染者,瑞祥說你的情況比較樂觀,他會想辦法率先醫治好你的。”
鳳未央捧着藥,知道對方是在安慰自己,便輕聲笑道:“好,我知道了。”
好在這幾天,這裡感染瘟疫的人逐漸被瑞祥的藥到控制,已經沒有人出現死亡,患者也一天天康復起來,並且可以下牀走動。與其是說瑞祥妙手回春,還不如說全是鳳未央的功勞。
因爲鳳未央暈倒的那天,便發現一個很奏效的法子,而這個方法也很快治癒染疫的村民們。
那便是用太乙神針的前五針輔助,再修改一下之前藥方上的幾味用藥,一下子立竿見影。而且,辛月入城採購回來的藥材,很好地填補上所缺的藥。
三天下來,所有人的病情已穩定,趨向轉好的方面。
鳳未央本來就是初染者,恢復得比常人快一些。已經在這裡呆了數天,鳳未央已經不想再多做停留了,便在某天一早的時候悄然離開了村子,來了個不辭而別。
鳳未央在馬車內不時咳嗽着,畢竟未好完全,加上春寒料峭,寒風入體催發了咳疾。
辛月駕着馬車,聽着鳳未央的斷斷續續的咳嗽聲,蹙眉地問:“小姐可需要停下來休息?”
“無礙,還是先趕到旭陽鎮。夙鳴大哥的軍隊就在那邊,咱們已經耽擱太多天了,早一天趕到也是好的。”
最主要的是宋志軒還未有何消息,辛月趁着入城採買藥材時聯絡紅袖招,也只是得知綠林軍眼下在旭陽鎮,還未攻下溧陽。
可是必須經過溧陽,才能前往旭陽鎮,這纔是鳳未央所擔心的地方。
古來征戰幾人回,長煙落日孤城閉。
遙望遠處的溧陽城,層層官兵把守着城門,對着行人進行苛刻的盤問才能放行。鳳未央在車裡對外頭的辛月道:“對守城的官兵使點兒銀兩,太多盤問對我們不利。”
“是,辛月明白。”辛月揮動馬鞭,開始朝溧陽城駛入。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一點兒也沒錯。
辛月一句話也不說,直直往那官兵拋去一包銀兩,出手相當闊綽,鼓鼓囊囊的錢袋裡全是真金白銀,夠眼下這羣官兵過半輩子了,馬車上的鳳未央自然沒有被多番盤問和例行檢查,相當順利地入了溧陽城。
城內有些蕭條,但還是有百姓在擺攤營生。
鳳未央在一家茶攤前下車,由着辛月去找打尖的客棧,自己則下來先喝着幾碗熱茶。
老闆見鳳未央是外地人,又還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不由得好奇地問:“姑娘,這邊戰亂在即,您爲何還要入城,可是來走親戚?”
鳳未央搖了搖頭,復又點着頭:“確實是走親戚,但不是在溧陽。”
老闆瞭然的點了點頭,便善意地提醒到:“如果只是途經此地,那姑娘就歇完腳,補充完所需的乾糧,還是趕緊離去吧!”
鳳未央謝過老闆的善意,便舉目打量着溧陽城內的樣貌,突然長街的另一端,發生了登徒浪子調戲良家婦女的戲碼,居然光天化日下犯事,這溧陽城的治安也不過如此。
“阿伯,前頭髮生了何事?”鳳未央有醫者善心,但絕不會是濫好心,斷不會上前來個見義勇爲,自攬麻煩。只是覺得奇怪,居然沒人上前去幫那對母女。
“唉,不提了!”賣茶的阿伯狠狠甩了一下手巾,搭在肩頭上憤恨地道:“前不久,綠林軍不是要攻打溧陽嗎?朝廷已撥下來軍隊來,準備把叛軍殲滅在溧陽一帶。隨軍而來的還有一位燕王,總喜歡在街上調戲良家婦女。這不,正當街調戲的是先朝河陽伯的妻女。”
河陽伯?
鳳未央面色微微一變。
是了,河陽伯的老家是溧陽。
鳳未央便繼續問:“可是遠在汴京的河陽伯方守信的妻女?”
賣茶的阿伯點了點頭,轉而專注看了幾眼鳳未央,依舊是好言勸告道:“姑娘,莫嫌棄小老兒多嘴,你啊還是趕緊離城吧,不然趕緊找到落腳的客棧也好,就別要出來晃悠,省得那位燕王惦記上你。”眼前的小丫頭有着出水芙蓉之姿色,難免不會招惹那燕王的糾纏。
“唉,這新王朝看是走不長久了!”賣茶阿伯拿眼眺望遠處,幽幽加了一句。
這時候辛月已經回來,鳳未央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辛月便又立馬離開了,不過很快便回來,只是手上多了一包極其細微的粉末。
“走,去會一會那個朱蘭生!”鳳未央留下茶錢,就帶着辛月朝那邊走去。
朱克義的小兒子,也是當年被襄陽王打折一隻手的朱蘭生,正吩咐身邊的一些狗腿子攔住一對年輕的母女,一羣男子刺耳地淫笑迴盪在長街上。
朱蘭生來回擋住方夫人的去路,一臉輕佻地笑道:“小娘子別害羞啊,陪本王喝杯酒怎麼樣?”說着,還伸手去摸方夫人的白皙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