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懷孕一事,還沒查清楚,萬不可讓第三人知道。
可這沒有懷孕,卻有身孕的脈象,此際還迅速出現孕吐的現象,這未免也太快了吧!
鳳未央尋思了一遍,便對蕊心吩咐道:“我此刻有些想玄兒,上午他去南書房讀書時,身上穿得過於單薄,蕊心你此刻差人送件衣裳過去,順道給玄兒的老師送一疊松露糕,有勞他教導三皇子了。”
“好,奴婢這就去辦。”蕊心轉身離去,還把白芍喚進來仔細伺候着,免得鳳未央再有不適症狀。
太陽西沉之際,郭宇明親自把宋玄送回來,還親自到鳳未央面前謝恩,“多謝娘娘今日派人送去的點心。”
“郭大人客氣了,不可是區區一碟點心罷了,還值得您如此親自過來道謝。”鳳未央也客套着話,此刻宮女正在奉上茶來。
ωωω ▪ttka n ▪¢O
郭宇明站直筆挺的身姿,儒雅笑道:“都說紫蘭殿的點心,就連御膳房都比不上,臣能有此口福,也是託了三皇子的福氣,便藉着送三皇子回來之際,也好順道謝一謝娘娘的恩德。”
“你們都下去吧,”鳳未央揮退她們,唯獨留下蕊心在門口守着,這才臉色突變地道,“瑞祥今早入宮,無端替我診出滑脈。”
郭宇明凝滯住嘴邊的那抹笑意,復又揚起漸濃的笑色,“娘娘這是大喜,爲何是這種煩憂神色。”
“可自出了紀淑儀一事,我便不曾讓皇上到紫蘭殿留宿過。”這纔是關鍵所在,鳳未央能夠不着急嗎?
郭宇明眉頭一跳,眸子的寒星愈發冰寒地道:“你是說,皇上未曾到你宮中兩月有餘,而你卻被診出有孕?”
“正是。”鳳未央重重點着頭,臉色微紅地道,“可奇怪的是,我的月信上個月還有,這個月倒是晚了好幾天。”
場面一時靜寂無聲,尷尬到了極點。
鳳未央見對方陷入冥思中,便只好接着道:“起初我也是不信的,以爲瑞祥診斷有誤,便自己給自己把了一回脈。如今藉着一碟點心讓你過來,無疑是知道你也通曉醫術,想讓你幫着我再把一次脈,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也好,你把手伸出來,我替你把一回脈象。”郭宇明臉色無比嚴肅,已經撩起袖釦把指尖搭在她皓腕上。
殿內分外安靜,簡直針落可聞。
郭宇明閉目凝神,跟隨她的脈象漸漸緊擰着兩道劍眉,而他指尖的冰涼傳到她肌膚紋理上,讓她有那麼一刻的晃神。
他還是孤身一人,至今不肯娶妻納妾,鳳未央問不出口,他爲何要這般孤寡過日子,畢竟有些話不問,不代表不知道。
仿若隔了一世,郭宇明才把手收回來,語氣淡淡地道:“確實是滑脈,可脈象頗爲奇怪,按道理你自被蝮蛇咬傷後,體質就一直虛着,就算是皇上留寢紫蘭殿內,你也不可能輕易懷上的。”
可她這出現的滑脈,又是何故?郭宇明見她眉頭不展,神情鬱結,便安慰她道:“莫不是你吃過什麼,才導致如此的吧?”
“禍從口出患從口入,孩子和我的飲食上,我一直多有防備。若是說我亂吃了東西,那斷是不可能的,因爲我的一日三餐都有詳細記載,也有命宮女試吃後才入的口。”這纔是鳳未央疑惑之處,她是懂醫之人,若是食物相剋,冊子上的記載就能一目瞭然。
既然飲食上無錯處,郭宇明只好問其他方面,“那麼用藥方面呢,這半年多你心口犯疼,也是藥不離口,該不是瑞祥那一味藥上,加重了用量吧?”
鳳未央微嘆一氣,“瑞祥已出宮查看藥方,以及翻找典籍,倒是希望用藥方面出了馬虎。”
“你也別急,到底有無身孕,你心底該很清楚。只是這事暫不能傳揚出去,畢竟牽連甚廣,稍有不慎,便是上百條人命跟着你而去。”郭宇明能夠做的,此刻也唯有言語上的寬慰了,“或許是你心中鬱結,才導致脈象有異,不如想些開心的事,些許心情順暢了,也就藥到病除了。”
“不管這孕脈真假與否,我都得時刻準備着一副方子,只要一喝下去,到時候便也知真假了。”這也是最後的一招,就算是怪病,也總不能看着肚子大起來吧。
郭宇明看了眼外頭的天色,便對她道:“這藥我來準備,儘量減少對你的傷害,而且一試便知道是否有孕。”
“也好,有勞你了。”鳳未央起身送他,心中滋生出無限感激,好在每一次有難關,都有他的相助。
“你便留步吧,臣告退。”郭宇明轉身踏出紫蘭殿,紫紅色的朝服如同天上雲霞,揮灑自如的隱退。
鳳未央靜坐在燭火下,望着桌子上食盒內的蔘湯,到底是沒打算拿着它去宣政殿。也罷,他心中逐漸無她,她還心心念念記掛着他作何呢?
“娘娘,這湯都涼了,不如奴婢拿去廚房熱一熱,再拿着去宣政殿吧。”蕊心出聲道,
鳳未央起身朝外走,“不必了,帶上它跟我出去一趟。”
雖說蔘湯已冷,但鳳未央已步出去,命令也已下達,蕊心也不好違命,讓小安子跨上食盒,二人領上四個小宮女趕緊跟了上去。
“就蕊心和小安子跟着我去一趟芳草軒便罷,其餘人留在宮內。”鳳未央就連轎子也不坐,就披戴上披風和帽子,一個人消失濃重的夜色中。
燈火輝煌的紫蘭殿,跪送鳳未央的離去,“恭送娘娘。”
可路程走到一半,蕊心看着冷掉的蔘湯,以及去往芳草軒的方向不對,便輕聲問:“娘娘,咱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小安子卻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問,跟着去便罷。
此刻,鳳未央前往的是慎刑司。
顧來儀剛痛失腹中孩子,也不忍在長樂宮賜死顧常靜,何況長樂宮乃聖德寓所,瑞祥之地,承載天地福澤,豈能讓亡魂玷污了去。
由着小安子去打點,鳳未央便被人領入一個逼仄的小房間內,一盞昏黃的煤油燈擺放在桌子上,倒也逐漸照亮滿室。
滿室生輝下,顯現出一張清秀的臉來,她就靜坐在炕頭上,一副將死的枯木容顏。
鳳未央長嘆一聲,道:“毒酒午夜纔會送過來,這在你死之前,喝一碗我送來過的紫參雞湯吧,也算爲你送行。”
蕊心把還算有餘溫的蔘湯取出,原本是要拿去給宋志軒的,此際倒是便宜了這個將死之人。
“給,喝吧!”蕊心把湯粗魯塞入她手中,還晃出不少湯漬,畢竟是對鳳未央下手的人,犯不着給她什麼好臉色。
鳳未央對蕊心揮着揮手,“你先下去,我有話要與顧姑娘說一說。”
蕊心拿眼衡量了一下木訥無生氣的顧常靜,已是這般模樣了,倒也對鳳未央構不成威脅,便福了福身退出,“娘娘若有什麼事,便大喊一聲,奴婢與小安子就守在門口處。”
“好,曉得了。”鳳未央等蕊心掩上木門後,纔對着燭火下毫無生氣的女子道,“你到底是可以爲自己伸冤的,皇上是明君,你這一案也牽扯身後的顧家,他們總不能對你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顧常靜機械性擡起頭,朝鳳未央望去,那是一種何等的美貌,就連身爲皇后的姐姐都要輸上一分。
“你長兄顧雲飛來求過我,可到底賜死你的是皇后,皇后都不保你,何輪得到我爲你赦免?”鳳未央擺出一個事實來,就她的皇后姐姐都棄她於不顧,她鳳未央一個外人,又是受害者,如此天地可鑑,也不該是她鳳未央去請求聖恩,讓宋志軒能夠網開一面。
宋志軒針對坊間百姓,廢除不少死刑,但涉案嚴重者,還是要死刑支配着,何況謀害妃嬪、殘害皇嗣,天大的罪過,就算誅殺三族也不爲過!
“我攏共不過是族中一枚棄子,關鍵上沒有何用處,捨棄也無妨。而我,老早也認命了。”顧常靜神色木訥,雙眸已如死灰。
鳳未央對着搖曳的燭光冷冽一笑,“也是,他們寧可你生困宮中,也不願你嫁入我鳳家爲媳。到底我鳳氏一族也有過錯,如果態度強硬點兒,你也不至於困於宮中,眼下已爲我二哥生兒育女了吧。”
宋志軒當年隨手給鳳瑾珏賜下的女子,如果鳳家也要願她嫁過來,單憑顧家的阻撓,那是無濟於事的。
一道諭旨牽住兩人,一個不是不能娶,但一個到底是不能再嫁了。
可到底是鳳家抱着順其自然的態度,這顧家願意把顧常靜嫁過來,那鳳府也會大度的將她收入府中,好吃好喝養着,自是爲妻爲妾也可。
但不願便也算了,鳳瑾珏照樣可以娶她人爲妻,到底是天子隨口賜過來的美人,對方又是一介庶女,做不得正妻。
這談及曾經聲名赫赫鳳瑾珏,顧常靜總算有絲生氣,雙眸中開始閃爍着熒光,不禁落淚地問:“能否一問,鳳、鳳大人爲何至今不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