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焉雖不太清楚這話是何意,但還是微躬着身,道:“奴才明白了。”
宋志軒側頭回來,意味深長看了這閹人一眼,隨後迎着風冷哼了一記,淡淡地道:“明白,你可明白什麼了?”
“這……”鍾焉不敢說,也怕說不好,索性也就不說罷,“奴才愚鈍,奴才什麼也不明白。”
“這當奴才的,還是不要知道太多爲好!好了,下去吧。”宋志軒道了一句,便轉身下去。
宋志軒信步閒庭,不知不覺走到紫蘭殿,望着人去樓空地方,遲於着不敢踏進去。
“皇上萬福金安。”
宋志軒的身後揚起一名女子的聲音,便回過頭去,由於女子是背對着斜陽,不禁擰眉凝視,心頭一跳,還以爲是鳳未央回來了。
“央兒……”
鳳紫萱眉頭微蹙,再次福了福身,“皇上,臣女是鳳紫萱。”
宋志軒擡手揉了揉眉心,道:“朕知道,但你的身影大抵與你堂姐確實有幾分相似。”
鳳紫萱走近了幾步,道:“皇上日夜操勞國事,爲衆生謀福利,難免有看左了的時候。皇上,要進來坐一坐嗎?”
宋志軒望着她讓宮人推開紫蘭殿的宮門,猶豫了半會兒,便舉步走進去,“你不該是住在安淑儀那裡的嗎?怎的偷跑回來了!”
“哪裡是臣女偷跑回來了,瑜兒的虎頭鞋忘記帶過去了,還是姐姐在他滿歲時候縫的呢。”鳳紫萱跟在身後走進去,“何況臣女也比較喜歡紫蘭殿,紫蘭殿花草宜人,佈置不奢華,但也不樸素,讓人舒服自在。只是姐姐不在,顯得冷冷清清怪沒意思的。”
“是啊,只是少了她。”宋志軒環視這裡的環境,少了她的身影,就跟少了鮮活的靈氣,跟自己的心一樣空感覺落落的。
鳳紫萱倒也不怕皇帝,輕輕笑了一下,道:“難怪剛纔臣女見皇上舉步不前,原來也是因爲姐姐不在的緣故。臣女有個問題,不知可否一問。”
宋志軒回過頭,望着眼前這個模樣有三分似鳳未央的丫頭,和氣點着頭:“你問吧,朕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鳳紫萱大膽仰頭,望着這個在坊間改叫姐夫的人,問去:“皇上,您愛我姐姐嗎?”
徐徐的清風,席捲着花瓣吹來。
宋志軒望着她誠懇的面容,真摯的目光,便仰頭望着頭頂這株梨樹,答她:“這株千年梨樹,原本就是生長在金陵城門口那一株。
當年,初識你姐姐時,她正拜完佛下山。當時一名老伯挑果子上山,不慎腳滑滾落一地的梨果。
當時所有人都在撿果子,她也在人羣中,並且還好心買下老伯的爛梨。
朕當時便想,此生能夠娶她爲妻,足矣。
再次見到你姐姐時,已是三年後。
那時正如現在梨花滿天飛舞,她就在城門那株老梨樹下送人於千里。
當時,朕恍若認爲,她便是那誤入凡間的仙子,美得讓人不忍側目。何況,當時她的閨名也已飄揚在外,已不少人踏破鳳府的大門,想把她求娶之。”
接下來的故事,鳳紫萱已大概知曉,那時她已有記憶,便開口道:“可因宮中一道懿旨,想着讓姐姐入宮牽制住郭鳳兩家,所以陰差陽錯下,姐姐便匆忙與你定下終生,願與你生死與共。”
宋志軒點了點頭,“沒錯。朕知曉你姐姐愛花,尤其愛梨花。而朕也認爲梨花便是我與你姐姐的媒人,便差了人回到金陵,把城門處那一株老梨樹挖了運送過來,特地栽種於此,讓它****相伴着央兒。”
“所以,你還問朕愛與不愛你姐姐?”宋志軒笑看着眼前的小女子,絲毫沒有皇帝架子。
“朕聽得鍾焉講,坊間有書生把朕與鳳昭儀當年的故事寫成書,如今已在各大茶樓說唱,只不過隱晦下改了名字罷了。”
他也特地微服出宮,專門坐在茶樓處,聽那說書的人繪聲繪色地講他與央兒當年的事。
可惜,故事並不完美,因爲他與鳳未央還未走過完整的一生,而說書人也無法繼續完整的說下去。
鳳紫萱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只覺得頭頂被人輕拍了一下,問她在想什麼。鳳紫萱再次仰起頭,鼓着腮子幫問:“那皇上還在愛着姐姐嗎?紫萱總見姐姐不怎麼開心的樣子,可是皇上已不再像從前深愛姐姐的緣故了。”
宋志軒神色頓了頓,問:“爲何這般問,朕對你姐姐的心,可是從來未改變過。”
“姐姐常說,愛是兩個人的事,也不可以計較誰付出得多,誰付出得少。可臣女總覺得姐姐付出得太多了,與皇上所給予姐姐的根本不成比例。”
“紫萱只是覺得,誰付出得多,誰就越感到沉重與疲憊。”
“也許皇上會認爲,如今給予姐姐的錦衣玉食,地位與尊榮,便是愛姐姐。其實不然,這並不是愛,而姐姐當年下嫁於您,而不爲了這些錦衣玉食的生活。”
“並且皇上是否想過,姐姐到底想要的是什麼?愛是專一的,愛一個人,就是眼裡、心裡就只有她一個女人。”
“也許臣女不該這麼說您,畢竟您是天子、君王,擁有着三千佳麗。可是,您是否覺得當年接姐姐入宮,是否是正確的。因爲,你身邊已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妻子,她還爲你生育了孩子,而姐姐的當時心境又是如何?”
“也許,她虛懷若谷是應該的,可以包容您在南陽另娶夫人,可以固辭後位不讓您爲難,更可以把你陸續讓給其他的女人。”
“但紫萱想,姐姐是不開心的,因爲她愛的人心不專一,也根本不屬於她。所以,她在後宮隱忍,甘做透明的人,給其他的人讓道,就算被欺凌了也不吭聲。最後,只是祈求皇上的一丁點信任,可皇上卻辦不到……”
頭頂上在落英繽紛,二人的頭髮上,肩膀上全都是花瓣。
宋志軒卻十分有耐性地聽她長篇大論,見她口乾舌燥才聽下來,便道:“說完了嗎?”
“額……”鳳紫萱後退一步跪下,“請皇上恕罪,是臣女失言,膽敢議論聖上與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