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朝玲何嘗不知她在安慰自己,今日所聽到的安慰話,可還少嗎?
“你說,輝兒真的不是鳳昭儀下的手?”安朝玲忍不住問喜碧。
安朝玲此刻心中很亂,原本做好隔山觀虎鬥,卻從未想過要與鳳未央再次撕破臉皮。
雖說深處宮闈中,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可鳳昭儀多年來可待她不薄啊。
安朝玲到底還秉持着一絲良知,更深知不可以卵擊石,太后當年暗中助她,她都鬥不過鳳未央,如今太后已仙逝兩年,她更沒法去鬥了。
喜碧不好發話,只能夠道:“娘娘,您總是這般,一遇上事便沒了主見。多年來您一直是如履薄冰,好不容易纔爬到今天的地位,此刻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不可自亂陣腳。不妨,明個兒邀太夫人入宮陪一陪您?”
是啊,祖母最有意見了。此刻,她安朝玲能夠依靠的,也唯有她身後的安家了。
便當下點了點頭,“也好,本宮許久未見過家人。如今輝兒出了此等兒事,相信皇上也能夠理解,本宮召見家人入宮作陪的心情。”
喜碧臉上捎帶喜色,福身道:“那奴婢這就去準備,好讓人明日一早便把太夫人接入宮中。”
“你去吧。”安朝玲撐着額頭,面容憔悴地對喜碧吩咐到。
此刻,打發了喜碧,她正好能夠靜一靜心,梳理這兩天的事。
鳳未央雖掛着最大嫌疑,大抵是不願意相信她會對一個才五歲的孩子,做出這般惡毒下等之事。何況,宋輝對宋玄構不成威脅。
或許他人不知道,安朝玲卻很清楚,鳳未央十分疼愛孩子,大概是有關她之前有流過一個孩子的緣故。
安朝玲這麼拿宋輝當命一樣疼愛,也是因爲她失去過孩子。所以換做是她,也不忍拿一個五歲娃兒下毒手!
可就在安朝玲極力爲鳳未央洗脫嫌疑時,冷嬤嬤進來了:“娘娘,碧雲殿的紀昭儀來看您了。”
安朝玲面色一沉,好端端的她過來做什麼,她的輝兒從昨夜開始中毒,到現在損了腦子,她可都沒現身!
“好,請她進來吧。”安朝玲本想不見的,但想着對方無事不登三寶殿,見下也無妨。
冷嬤嬤把人迎了進來,便看見紀春華一張殷勤關切的臉,“安姐姐可還好嗎?妹妹聽聞六殿下出事,便趕忙過來看一看你。”
一進門,就上來握住安朝玲冰涼的雙手,只見紀春華假模假式地道:“看你,臉色都憔悴許多了,照此樣子下去可如何是好?”然後回過身,讓香蓮把從碧雲殿帶來的各種人參靈芝呈上,“這是妹妹的一點小心意,妹妹不能夠替姐姐分擔憂愁,也唯有此表達關心了。”
安朝玲一見香蓮,可就沒個好臉色。當初誰膽敢甩她一個耳光,安朝玲可記得真真切切。
什麼姐姐長妹妹短的,安朝玲可沒那個閒功夫與她姐妹相稱。便聽見安朝玲開口道:“紀昭儀送的東西自然是好的,可這幾樣東西芳草軒畢竟還不缺,紀昭儀不妨帶回去多給着自己溫補,好早日替皇上開枝散葉延綿子嗣。”
這是在赤裸裸諷刺她生不出孩子,也不願意接受碧雲殿送來的關切。
“你……”香蓮早已看不下去,正想出聲維護主子,卻被紀春華一個眼色勒令退下。
紀春華只聽見對方這般說,再好的修養功夫,只怕都免不住臉色一沉。可下一秒便又揚起了笑臉,毫無雲翳地道:“皇上也是見妹妹多年未孕,所以才接二連三賞下這般多東西,可左右妹妹用不完,相比姐姐芳草軒這裡更需要這些,所以妹妹不經考量便挑了些莽撞送來了。姐姐若嫌棄不好,那妹妹回去換過再派人送過來吧。”
她都搬出了宋志軒,安朝玲哪裡還能夠說這些東西不好?但如此顯耀聖寵,多少有打臉面的意思!
那些東西的確看着是上等的,輝兒每日少不得要這些東西溫補。好東西不在多,既然都已送上門,豈可卻之不恭!
就在紀春華要吩咐香蓮把東西拿下去時,安朝玲臉上雖不虞,可還是道了:“冷嬤嬤還不過來接過東西拿下去放好?不過,還是得多謝紀昭儀的關切,能夠破費拿來這些上等的藥材。”
紀春華繼而拍了拍她的手,和顏悅色地道:“你能收下便好,到底能夠彌補我的一點兒愧疚。我昨夜也不知怎的便着了涼,早早便睡下,直至早上頭還疼着呢。底下的人便沒敢拿六皇子的事叨擾我,而我也怕把病氣帶了你與六皇子,便拖到現在敢過來看看你。”
這一番勉強的解釋,讓安朝玲心底冷意連連,嘴角不免揚起一絲冷笑,道:“看來紀昭儀是真有心了,如此顧念着本宮與六皇子,本宮竟然還讓你拖着病體來探望,實乃罪過了呢!”
對方句句帶刺,紀春華掛着笑意的臉上,也是寒芒一閃,可她來此的目的,並不是爲了噁心她安朝玲,而是……
鳳未央這邊,還在陪着宋輝玩鬧着。
此際,白芍悄聲走了過來,低頭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便直起身恭敬站着。
“她來作何?”鳳未央眉頭一擰。
白芍也不明白,“奴婢也正琢磨着,話說六殿下昨夜中毒開始,她便該來的了。”
雖然芳草軒與碧雲殿不對付,可明面上大家都是宮中妃嬪,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子,不可太抹不開面子。
“要麼一早便過來,要麼乾脆就別來。偏偏六殿下都此般模樣了,她纔想着過來探望。大抵,不會專程過來落井下石吧?”白芍忍不住發散思維地道。
鳳未央垂眸看着懷中的癡癡傻傻患兒,淡淡道:“她一個無兒無女的人,可有什麼好過來落井下石的!怕只怕她是過來挑撥離間……”
蕊心趕緊建議:“難怪她過來就直奔安娘娘那邊去,也沒想過要來看一看六殿下。想來,紀昭儀便是這個目的了。娘娘,咱們不妨也移步過去,省得她過來不安好心。”
“我過去作何,難道三個女人非得湊夠一臺戲,等着皇上來謝幕嗎?”鳳未央可沒移步的打算。
既來之則安之。
安朝玲既然接見了她,便也是想着聽一聽對方此番過來,會說些什麼話。
至於紀春華的話,能不能夠聽進安朝玲的心裡頭去,那就得看安朝玲的了。
李牧此刻走了進來,給鳳未央見了一個禮,畢竟不是在自個兒宮裡頭,便現在蕊心耳旁嘀咕幾聲,才退到一邊。
蕊心來到鳳未央跟前,輕聲道:“娘娘,李牧剛纔得知一件事兒,碧雲殿昨日賞賜去的兩位侍女,突然跑回了碧雲殿。”
鳳未央抱着宋輝的手一頓,問:“途中可有人見過那兩位侍女?”
東宮到後庭有一大段的路程,怎會沒人看見?
“有人見過,聽說臉上還帶着傷,慘不忍睹!”蕊心臉色嚴謹地道:“她二人一大早,便跪在碧雲殿內哭哭啼啼。可不肖多時,此二人便不知了去向。”
鳳未央眸子一沉,聽紅袖招得來的小道消息,說宋濂有虐待侍寵的傾向。只是東宮一直捂得嚴,加上紀春華此刻在朝中已然有一定的根基,大抵能幫着太子善後。
鳳未央低頭順着孩子的角發,輕聲道:“這裡的天空,除了鳥兒能夠飛得出去外,這人還能夠去得了哪兒?讓李牧好生查一查,但切勿讓他人注意到,紫蘭殿還不處於風口浪尖上,不想再惹是非!”
“是,娘娘。”蕊心離開,便到李牧跟前細聲交代幾句,便朝鳳未央打了個千兒,便速速退走了。
鳳未央望着外頭,目光幽深地道:“看了,紀春華的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而後,低頭望着宋輝,可憐這孩子地道:“眼下便要看你的養母,是要相信誰的話了!”
皇子府邸。
宋毓秀帶着五歲的弟弟宋瑜過來看望長兄,剛好宋玄練完字,便讓人端來月滿樓新制的點心,好讓弟妹嘗一嘗。
宋瑜吃得一臉渣屑,宋玄免不得接過錦帕,拉過天真無憂的弟弟擦拭,“瑜兒年紀也不小了,也該開蒙識字明道理,不妨過來跟着哥哥一齊拜賀博士爲師,一起讀書練字?”
宋瑜搖了搖頭,“瑜兒還不想住到皇子府,母妃捨不得瑜兒。”
宋毓秀卻掩嘴笑道:“小鬼頭,你分明就是不想念書,還竟找母妃當藉口,羞羞羞……”
“哼,姐姐你又笑話瑜兒。”宋瑜見被長姐笑話,掛不住面子,臉一紅,便撒腿跑出去找身邊的宮人玩去了。
宋玄把目光拉回妹妹身上,道:“再讓瑜兒多玩一年吧,想想母親也捨不得他離開。”
弟弟還真是一個天真爛漫的時刻,聞雞起舞太過扼殺他無憂的童年。況且,讓他每天縈繞在母親膝下承歡,正好讓母親多展露笑容,少一分憂愁。
宋毓秀笑道:“哥哥還是莫過太寵這小子了,省得他太過撒野,拉不住心性。何況,您當年不也這年紀便拜師開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