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潮的叛軍不斷蜂擁而上,在皇宮前,亂軍絞殺留下一地血肉模糊的屍體。蕭鳳青的叛軍人人黑布蒙面,身穿銀甲,手中的長刀帶着犀利的弧度,揮舞過去若飛鐮,收割的卻是一個個同胞鮮活的生命。
周密一邊大喊將士集結,一邊尋求機會突圍。但是放眼過去,一片火海,濃煙滾滾,看不真切到底誰是敵是我。心中的絕望一陣陣涌上心頭,他被身邊的將士簇擁着向後退去。硃紅色的宮門前,喊殺聲震天,前無生路,後無退路。累
護衛軍統領周密忍着失血過多的暈眩,木然地看着身邊的將士一個個倒下,屍體被馬匹踐踏,骨頭斷裂的聲音那麼清晰。到處是斷臂殘肢,血腥味令人幾乎要立刻嘔吐出來。
終於一萬多的京畿護衛軍死的死,傷的傷,降的降,只剩下這少得可憐的兩三百人。
殘存的京畿護衛軍將士們喘息着連連後退,一切已經有了定局。僅有的京畿護衛軍終於做了這一場叛亂最慘重的犧牲品。人人眼中皆是悲憤,沒有死在與敵國對峙的沙場上,卻死在同袍的手中!
有什麼聲音從皇城那一端傳來,隱隱的,如雷一般震響。所有的叛軍幾乎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的長刀,駐足傾聽。
周密勉強振作精神,竭力睜開眼遙望那聲音來處。
終於,那如雷的響聲越來越大,終於地面也跟着顫抖起來,遠遠的,一條火龍飛奔而來,烏壓壓的叛軍如一片火雲籠罩而來,遠遠看去,蜂擁而來的叛軍足有萬人。鐵蹄踏過御街的青石板,地動山搖。當先一人,玄黑的披風,手持如秋水似的寶劍,破開黑暗,奔馳而來,只有他一人未曾蒙面,雪白的容色,俊魅到妖冶的眉眼,長長的束髮隨着風在身後飛揚,他薄脣緊抿,冷肅的神色令他本略顯陰柔的面容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殺氣。悶
他策馬奔馳而來,猶如黑暗中的修羅,俊美到極致,也嗜血到了極致。他手中寶劍劃過一道光芒四射的劍花,所有的叛軍歡呼起來:“睿王!睿王!睿王!”
他們狂熱的眼中只有嗜血的崇敬,那是對強者的臣服,是對赤裸裸鐵血手腕的崇拜。
周密一顆心陡然跌入萬丈谷底。
他從馬背上直起身來,悲呼一聲:“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殺!——”
他喊完,狠狠一踢馬,迎上前去。蕭鳳青狹長的眼微微一眯,手中寶劍寒光一閃,無聲的刺入周密的心口。熱血噴薄在他的臉上,鐵鏽一樣的味道猶帶餘溫。
周密被他的劍定住身形,漸漸的,口中涌出大口大口的鮮血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蕭鳳青,斷斷續續吐出一句話:“你……對得起皇上……嗎?”
他說完,從馬上跌落在地上,沉重的聲音令皇宮前所有的人心頭都一震。
蕭鳳青拔出寶劍,持劍昂然立在馬上,看着擋在宮門前的惶惶的殘存護衛軍,薄脣吐出一個字:“殺!”
殺聲又起,他立在這一片修羅場中,神色未動一分。
這是個漫長的長夜,長得不見盡頭。耳邊的喊殺聲、吼叫聲、求饒聲,通通都入不了他的心底。一扇沉重的宮門,隔開了他和她。他輕撫刀劍上的血痕,眯着眼看着那一扇緊閉的宮門,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終於一切哀嚎歸於寂靜,有人上前,低聲道:“啓稟睿王殿下,護衛軍已盡數伏誅!”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他。蕭鳳青不言不語,上前指着那牢固的宮門,冰冷的聲音猶如從地底而出:“撞開宮門!”
……
“轟隆!”一聲,震天的響聲令地道中摸黑前進的所有人都驚叫一聲。聶無雙只覺得心口噗通噗通跳得極厲害。
“母后,我怕!”身邊大皇子摟緊了她,連聲叫道。狹窄的地道,渾濁的空氣早就令她的神經緊繃到了極致。
她張了張口,靠在潮溼的石璧上,不知該怎麼安慰大皇子宜喧。她也怕,她怕自己今夜逃不了,她怕自己根本沒有能力保護他們,她還怕,她怕蕭鳳青會毀了她的孩子——她和蕭鳳溟的孩子!
眼淚早已不知所蹤,這個時候連哭泣都是一種奢侈。
走在前面的歐陽寧聽到聲音匆匆折回,一把抱起大皇子,對聶無雙急急道:“娘娘,快走吧!叛軍開始要破開宮門了!”
聶無雙掙扎站直身子,顫聲問:“宮……宮門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歐陽寧顧不得尊卑,拉着她的胳膊匆匆先前走去:“大概不到一個時辰吧。娘娘,快走吧!”
他說到最後拉着聶無雙小跑起來。柔軟的繡花鞋早已被地道中積水弄得溼透。一股溼冷冰涼從腳底蔓延到了心中。她咬着牙,聽着那一聲聲沉悶的擊破宮門的聲音,腦中空白一片。
跑,跑,除了跑還是跑。曲曲折折的地道,彷彿通入地底,沒有亮光,只有憑着模糊的本能隨着地道指引的方向跑去。
在喘息中,她竟模糊地憶起那永巷見到許皇后的最後一面的那一夜。
……
“本宮今夜過來是與皇后娘娘結一個盟約。”她看着許皇后彷彿一夜蒼老的面容,淡淡地說。
盟約……
兩相對視中,她終於肯讓那個在後宮中屹立十幾年不倒的女人吐露這個深宮中隱藏最深的秘密。
密道!
逃亡的密道!那只有與皇上年少夫妻結髮的許皇后才能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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