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像一把刀子,直刺入春氏父子的胸中,透心兒的涼。
說好的!這丫頭說好的!不會有危險,只是給春家大房和二房看。說那兩房人狡猾,戲不做足全套,他們不會相信、不會害怕、也不會放過三房。而如果不迫得他們主動吐口分家,以後會惹出更多的麻煩,帶累得春氏一族倒大黴也說不定。
據說玉雞坊那邊,他們已經開始打着三房的旗號,欺侮鄰居、敲詐錢財、二房還看中了什麼姑娘家,要給他家外孫強娶。畢竟三房有一個武官、一個訟棍、一個前衙門差役,聽起來是多麼強橫的組合啊,帶着欺男霸女,魚肉鄉里的範兒。
窮親戚不怕,如果自家有能力,還要大方幫助。但極品親戚,還是有多遠避多遠,因爲他們是喂不飽的狼,就是來禍害人來的!最後,整個家族一起手拉手完蛋!所謂害羣之馬,就是這樣的存在。
所以,若不對大房和二房發狠招兒,甩是甩不掉的。到頭來再告三房一狀,他家就會吃不了兜着走。要知道,長不分家,幼不做主,孝之一字壓死人。只有大房和二房鬧騰着和三房劃清界限,甚至以後斷了來往,三房的一切,纔不用和他們分享,他們做的所有腦殘的、噁心的事,三房也不用跟着承擔。
而沒有三房做靠山,大房和二房會老實,反而不能招禍。沒有了那兩房,三房也不會被牽連,憑着春大山和春荼蘼父女。早晚能光宗耀祖、富貴榮華。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憑此,春荼蘼才說服家庭觀念非常重的春青陽,一起演這一出大戲。
所有的“演員”。除了春家人,就全是潘十老爺和英離老爺安排,無論官家還是私家。無論大夫還是衙門公差。過幾天,再傳播一個春家在范陽得罪過人的謠言過來,春荼蘼的屢次遇險就有了前因後果,英、潘兩家的名氣不會被帶累。之後,再派點兇惡的人到玉雞坊那邊轉一轉,做點心理暗示,大房和二房再愛錢。也得有命享受才行,自然是最後狠刮一筆,然後斷了親戚關係,走人了事。
多麼完美的計劃啊!至於房屋和金錢損失,春荼蘼根本不看在眼裡。有了英老爺的委託銀子和潘十老爺的謝儀。割點小肉下來,做一錘子買賣,根本不算什麼。最重要,從此擺脫大房和二房,也讓自家美貌老爹躲開江娘子那點齷齪心思。
說得好好的!火只在內院燒,外院頂多被掃上一點,鄰居不會被連累。到時候,跑到外面避火的春氏父子大叫大嚷說春荼蘼不見了,在衆目睽睽之下發現她“暈倒”在院中。之後她再在醫館內“昏迷”上三五天,等大房和二房一離開洛陽,她再翻身坐起、活蹦亂跳、龍精虎猛。
全是計劃好的,過兒的傷、她的生死不明、大房和二房來鬧時的應對之策……唯獨沒說她突然消失是怎麼回事?
此情此景,春青陽和春大山不住埋怨自己。不該聽荼蘼的話,不該縱容她的任性。雖說她太有道理,說不過她,不知不覺中就被勸服了。可是,怎可讓她冒險!他們父子寧願自己死了,也不想傷她一根頭髮!
寶貝女兒呢?寶貝孫女呢?難道是出了什麼差子,她沒逃出來,所以真的葬身火海了?
恐慌,在春家人心中蔓延。恰在此時,霹靂一響,天空掠過銀龍,接着,傾盆大雨突然而至。一陣涼風近乎突如其來,捲走悶熱和暑氣,瞬間就令空氣也變成冰涼。
“荼蘼!”春青陽大叫一聲,身子向後便倒。那絕望的可能,令他心痛到直接失去意識。
而春大山則悶吼着,什麼也顧不得,衝進斷壁殘垣之中。
咔啦啦,雷聲滾滾。春家的慘狀,令所有善心人都看不下去了。
然而就在洛河以北一處不起眼的小鋪子中,春荼蘼猛然睜開眼睛。她感覺事情不對,有片刻的愣怔。本來,她正在屋子裡扔最後一塊助燃性極強的松脂,沒想到做壞事真的會驚慌,哪怕是自己計劃的。
就在她往外跑的時候,居然左腳絆右腳,摔倒在地。衣角,被火苗燎到,那時她真的有點嚇到。但還沒等她撲了火,趕緊跑出屋,身子就一麻,接着就什麼也不記得了。不過,身上似乎沒受傷,還挺舒服的。
現在,正趴……趴……趴在一個人的背上!
春荼蘼大吃一驚,再好的定力也不管用,忍不住輕呼出口,搭配以本能的掙扎。
“別動。”低沉深厚的男聲響起,摻雜着一種能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性感。還似乎,包含着安撫性的力量。奇怪的,她本來又驚又怕,卻驟然平靜下來。
四周漆黑,看不到,感官就格外敏銳。那個脊背寬闊而溫暖,山嶽一樣穩定而堅強。
“放我下來好嗎?”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問。誒?她說話竟能如此嬌柔?
黑影反手一攔,輕輕把她放落於地。這時候,她有點明白他是誰。可剛纔自個兒絆自個兒的時候,可能扭到了,腳一沾地,膝蓋就發軟,向前撲倒。
鐵臂又是一攔,她被抱在懷裡。那強有力的心跳,只是沾染到她耳朵上一瞬間,之後又被打橫托起,放置在……放置在一個坐的地方,兩邊有壁,屁股下面挺軟和,形狀……怎麼像個長形盒子?
正猜測,裡側的門響了。一燈如豆,來人腳步聲很輕,在雨聲嘈雜中近乎無聲無息,灰白色的衣裳印染於黑暗之中,燈火似是飄來。
藉着那點微光,春荼蘼迅速觀察周圍的情況,結果駭然發現,她居然坐在一個沒有蓋子的棺材中。周圍大大小小的棺材還有好幾個。原來,她被人帶到了棺材鋪!而手執油燈的人,因爲光線是從下往上照去的,加上燈火晃動。一張臉陰影閃動,青白莫名,顯得極爲恐怖。
伸手一撈。就近抓住站在棺材旁邊的他的手臂。
“怕啊?”他柔和地問。
能不怕嗎?被人劫持,放進棺材裡,有個鬼一樣的男人拿着油燈“飄”過來。她沒有直接尖叫起來就夠了不起的了。三更半夜的,連她都佩服自己的膽色!
“夜……叉?”她試探性地問。
他沒回答,但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微光,讓人感覺心尖上被極快地掐了一把的那種。雖然轉瞬即逝,春荼蘼卻驀然明白。她猜對了,這個古怪的男人,正是用了這古怪的名字!
可不是決定過嗎?不要知道對方的名字。因爲那樣,才能一直當成陌生人!
再看他,腦海中模糊的印象陡然深刻了起來。他不但不醜。而且極爲英俊,五官深邃,線條堅毅如巖,氣質強悍又冷硬。可是有一種黑暗,不知是發自他自身的黑暗,還是環境所造成的黑暗,宛若第三重影子,籠罩在他身上,給他帶來一種朦朧的、憂鬱而無奈的氣質。就那麼混沌着。奇異的形成一種化不開的溫柔感。
這個人,就像一個矛盾體,光明與陰暗、黑夜與白天、黑洞般吞噬一切,讓人想靠近,讓人想逃離。因爲靠近會害怕,逃離會回望。
“你們兩個。要互望到什麼時候?到底看夠了沒有!”拿着燈的第三者道,聽得出來,非常懊惱和厭煩。說着,他慢慢走近,燈光也近了。
夜叉不知爲什麼側過頭去,像是不習慣光明,或者逃避什麼。但也因此,露出了他完美的側臉。春荼蘼看到,在他的右邊眉骨和眼角邊,有一道像閃電般的疤痕,直到顴骨,破壞了他美得近乎雕像的臉,卻令人很想摸上去。
“金一!”再轉眼,她看到胖胖的、斯文清秀的男人,壓低聲音驚呼。
“我叫錦衣。”胖胖男冷冰冰的斜睨了春荼蘼一眼,非常不友好。
春荼蘼有點氣。
是,她無意中撞破了他們殺人,殺那個從長安秘密到來的官員。但她也救過金一,不,錦衣的命。或者她不出手,他也不會死。但指定,他是利用了她的,肯定也謀了好處,所以他不至於這麼不客氣吧?真是念完經就打和尚,太沒有水準了!
可是錦衣卻並不理會她,只面對着夜叉,有點生氣地說,“殿……你怎麼回事?”差點衝口而出尊稱,“你把咱們藏身的地點都暴露給她了!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辦?”
“她不會說的!”夜叉的神情和聲音都不有變。
“我說萬一!我就不明白了,不過萍水相逢,你爲什麼那麼信任她!她爹是朝廷命官,她身邊的人非富即貴。你該知道你見不得光,難道你真得想死嗎?”錦衣開始低吼。
春荼蘼坐在棺材裡,心中哀嘆。
到底是誰想死啊?之前,她只知道夜叉和錦衣可能是殺手,殺過一個人,藏身在一個棺材鋪裡。可現如今,這死胖子不管不顧的嚷嚷,她已經知道了更多不該知道的信息,比如見不得光什麼的……
從羅大都督府失竊案中可以看出,胖子錦衣是個善隱忍、會僞裝、能騙人、演技高、而且心思慎密的人。照理,他不至於泄露秘密,目前這樣可能是被氣得有點失去理智。
可她不想知道秘密啊,真的不想啊……有話要說…………
童鞋們很聰明啊,猜到夜叉烏龍救人。呵呵。
還有,這個案子,用的連環計,一舉四得,很是設計了一番。在書評區被讀者同學誇了,開心。但讀者大人還說,成本是不是有點大?木辦法,讓極品親戚哭着喊着求着要分家,不付出不行。所謂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捨不得媳婦,逮不着流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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