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臣妾以爲皇上會說是向故友請教的。”
語聲淺淺,原本一臉乖順靜謐的女子突然擡頭,認真的看着他,但那臉上也沒有什麼不滿,只是那雙看着他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黑的濃烈,白的純白。
他便有些不自然起來。
可一想到之前他和裘妃說的一系列話,就覺得越來越有底氣,理所當然又爲她着想的模樣說道:“朕難道沒想過?可朕若是這麼說,大臣們定然好奇此人,說不定以後你也過不安穩,朕難道沒有爲你想過?”
說着說着,連他自己都覺得他似乎真的真心在爲慕千雁着想了,便有些惱怒起來,“裘兒不信朕?”
深不見底的黑眸斜眼看向她,帶着些怒意。
卻見眼底的女子突然莞爾一笑,“臣妾只是說笑罷了,後宮本來就不得干政,皇上真是太關心臣妾了,都忘了這一點。”
皇上真是心虛,編了萬般理由,卻忘了最簡單的一點!
可樑謹夜並沒有聽出慕千雁話裡的意思,看着女子溫婉的模樣,一下子便安了心,緊接着,眉頭又皺了起來。
他此行的目的可不是來和裘兒糾結這個的。
但他沒說什麼,他在等慕千雁開口詢問。
然,眼前女子,神色淺淺,清眸溫軟,被樑謹夜這樣看着,卻不驕不躁,捧着一盞清茶,小口小口的抿着。
時間一久,他便失了耐性。
“前邊朕也說了,不得已下,朕並沒有駁回他們的話,現在衆臣都以爲是朕想出的法子。可裘兒,你也知道……”樑謹夜一手抓住慕千雁的手,嘆息着。
“你也知道,朕根本不懂兵家之事,可今日朕提出的對策讓衆大臣在這方面對朕刮目相看,甚至……”說着說着,他焦躁的站了起來,在原地走又來又去。
慕千雁看着樑謹夜此時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的焦躁形態,想着之前樑謹夜裝作爲她着想的理所當然的話,自嘲一笑。
這種男人呵……
她的目光隨着那個穿着明黃朝服的俊朗男子移動,不想放過此刻樑謹夜臉上一絲一毫的神色。
她怎麼會不知道樑謹夜沒有說出口的“甚至”是什麼?不就是大臣提出了一些他難以勝任的軍事上的事情希望他想辦法麼?可樑謹夜根本對此一竅不通,所以……
慕千雁看向樑謹夜的眼神漸漸變得深長而玩味。
卻不經意間,流露出一抹蒼涼來。
她垂下頭,輕嘆一聲。
突然,樑謹夜停下了腳步,他回過身,看着慕千雁的眼神有些綿軟,“裘兒,你可得幫朕想想法子啊,有臣子提出希望朕能和褚將軍一起商量擬定一個戰術,可褚將軍說他根本不知道這次該怎麼應對,而朕本就不理解這方面……所以朕就拒絕了。”
“拒絕了豈不是好?”她故作奇怪的看向樑謹夜,似乎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身邊女子這樣的問話再配上這個表情,讓樑謹夜生出了一股無名之火。他以爲裘兒是懂他的意思的,會幫他出謀劃策,解決問題。
“可重點是朕表現了軍事才能,身爲一國之主卻百般推脫,在大臣們看來定然會覺得朕明明力所能及卻不肯爲國家付出,肯定會十分失望的。”
他急切的說着,可說着說着,他注意到了慕千雁看他的神色,一瞬間,他便停了話。
陽光透過開着的門照射進來,繞過女子柔順的髮梢,整個人都被渡上了一層金邊。
原本,他每每這麼着急的時候,她都會千方百計的讓他安心,然後爲他倒一杯茶,慢慢的分析形式,讓他安心。
可現在,他在這邊急切的走來走去,她卻靜靜的站在那裡,陽光下臉色如玉,眼神如波。
她的的眼神,那麼清淺。
一下子,心底那股無名鬱火又有點冒頭:這個公冶玉,到底有沒有把他面臨的問題當回事兒!到底有沒有把他當回事兒!
瞪了她一眼,幽深的黑眸中顯然有些不滿,他突然聲音高亢道:“裘兒,你有沒有什麼法子?”
有沒有什麼既不讓大臣對他感到失望,損失身爲一國之君的名聲,又能讓他兀需參與軍事的法子。
可世上,哪有那麼美的事兒?就算是她有法子,她也不願爲他想。
一切,都是你的野心和虛榮釀下的錯。
慕千雁搖了搖頭,微笑道:“臣妾不過一婦道人家,怎想得出皇上都不曾想出的法子?恐怕要讓皇上失望了。”
樑謹夜卻顯然有些不信的。
“真沒有?”
“是。”
……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樑謹夜盯視着慕千雁,怎麼也不相信她會沒有一丁點兒的法子,他覺得眼前女子的神色根本就不像思考過得樣子。
不是想不出,根本是她不願想吧!
亦或是,根本是她故意這麼做的。
想到後面的這個可能性,樑謹夜的臉色難看起來,聲音一沉,質問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麼個結果?”
早就料到,讓他被大臣寄予厚望,繼而失望。
讓他顏面盡失,處於兩難之地!
慕千雁愕然擡頭。
四目相對,她垂眸,淡淡說道:“皇上多慮了。難道,皇上連臣妾也不信了?”
她的模樣,沒了以往受委屈時那般的撒嬌,陌生的讓他錯愕。
“朕,也想信。”
言下之意,依舊懷疑。
“皇上別忘了,昨夜,是您來問臣妾軍事上的對策的,而臣妾開始時也說過,後宮不得干政。並非臣妾主動。”微垂的長睫在女子白瓷般的臉上投下淺淺的陰影,她依舊淡淡的回話,從善如流。
看着她不羞不惱,寧靜中帶着淡漠的神情,那傾城之顏中,寬袖隨着長風揚起,腰間細細,不盈一握,竟讓他心裡的懷疑漸漸退了去,傾慕漸生。
也是,裘兒又有什麼理由這麼對他呢?
想着,眼底浮現溫軟,他輕輕的覆上了女子瑩白如玉的手,然後緊緊的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