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後黑暗處傳來一聲淺淺的嘆息聲,她才藉着月光依稀看清了來人俊朗的面容。
慕千雁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抖。
竟是樑謹夜!
“皇,皇上……”她顫聲叫了聲,便要行禮。她是多麼的害怕,害怕樑謹夜早就進了這裡,害怕自己說了夢話,害怕會暴露什麼,讓她從此,萬劫不復!
耳邊卻又傳來男子的嘆息聲,樑謹夜上前一步,扶住了慕千雁就要屈膝的身子,“又是何必?”
“朕總是覺得,自那次以後,裘兒對朕生疏了許多,也更會耍心眼兒了。”
樑謹夜看向慕千雁,就着淺薄的夜色,慕千雁看不清樑謹夜的神色,看不清那深不見底的瞳孔中藏着怎樣的試探或者眷戀。
她只得低頭不語。
她記得,公冶玉是一個很出色的女子,她的謀略雖然不及自己,但畢竟經過褚衛的訓練,所以常常伴君側,紅袖添香,屢屢出奇計,幫樑謹夜解決了不少麻煩。
可畢竟是褚衛的線人,在取得樑謹夜的信任後定然出過看似完美實則致命的計謀。
雖說公冶玉的記憶力沒有關於褚衛等事情的記憶,但是慕千雁猜想來,定是有這麼一回事兒的。
夜,太深。
樑謹夜啊,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曾經伴你左右,爲你奪了天下的慕千雁,你還記不記得她曾經多麼想努力做一個男尊的賢德婦人。
如今,你身側有了會出謀劃策的裘妃,會不會由她想起我?會不會?
……
至今,慕千雁仍然無法理解,無法理解樑謹夜爲何要那樣對她,害的她連死都不得安寧,還要掙扎着出來,掘地三尺,只爲讓你,生不如死!
月色下,女子蹙着秀美,不知在想些什麼,恬靜而出塵,樑謹夜看着身前清雅精緻的女子,突然意識到,他和她,許久不曾溫存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從那日裘兒迷惑了褚衛的心智開始?還是從那****從石屋出來開始?亦或是那次後第一次侍寢開始?
不由牽住女子細嫩的手,長臂一攬,湊近慕千雁的耳畔輕聲軟語,“裘兒,良辰美景,在想些什麼?”
心裡突然鬆了口氣,她回過身,不着痕跡的離樑謹夜遠了些,“皇上什麼時候來的?”
“只是方纔,是做噩夢了嗎?看起來不甚安穩。”
“應該是吧……”慕千雁低下頭,聽着樑謹夜熟悉的問話,一顆心就揪得好緊,好緊。
曾經,在女尊之時,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連媚族,也是尊她爲族長,她心高氣傲,不曾看上任何一個男子,在她看來,都太軟弱,太嬌嗔,她想着,男子的身段怎麼能和女子一般樣?
這個時候,樑謹夜出現了。
他武功卓絕,形容面貌更是卓爾不凡,在盛宴之上,兩相交手,更是給她留下了極深的映像。
而他,又和她從小接觸的男子不同,於女尊的男子,他更有魄力,於男尊的男子,也屬姣姣。
當年呵……
她可不就是迷失在了樑謹夜的溫和裡,那個時候,樑謹夜看着她的時候,給她的感覺似乎她就是他的全世界,眼裡只有你……
就是這種溫柔小意,讓她不知道多上次迷失在他的眼中,最後,落了個這麼下場!
慕千雁擡頭看樑謹夜的眼睛,那雙眼睛那麼深沉,可是功利性卻那麼明顯,曾經她是怎麼迷失了眼,就這樣沉淪?
怨從中來,她忍不住說道:“是,臣妾做了噩夢,臣妾夢見……”
“夢見什麼?”
“夢見……夢見臣妾懷了皇上的骨肉。”
話落,短暫的寂靜後,樑謹夜仰天大笑,“怎麼,懷了朕的孩子竟然也是噩夢麼?朕倒巴不得你懷一個。”
笑聲漸止,說着說着,他的手邊不安分起來,捏了捏慕千雁腰間的軟肉,在她小巧的耳垂邊呵了口氣。
慕千雁皺緊了眉,卻又不冷不熱的補了一句,“可皇上害死了臣妾的孩子!”
說這句話的時候,慕千雁沒什麼表情變化,也沒什麼語氣的起伏,可停在樑謹夜的耳裡,卻莫名的產生了一種陰森感,好像有誰,湊在他的耳畔,陰測測的說:樑謹夜!還我孩子!
樑謹夜……你怎麼那麼狠心,連自己的骨肉都不曾放過……
他還沒出世啊,樑謹夜……
樑謹夜,那是我慕千雁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
你還記不記得啊,我爲你奪了天下,謀了江山……
一聲,一聲,陰冷怨毒的聲音就像魔咒一樣在他的腦海中迴響,不斷的碰撞出回聲,不斷的擴大,向他的心房侵略!
他驚慌的瞪大了眼,連忙運起內力調息,纔不致被心魔控制。
知道他舒緩了些,樑謹夜看向那披着一身月華,靜靜而立的女子。幽深的眸,是深不見底的黑。
卻帶着顯而易見的試探和懷疑!
慕千雁亦擡頭看他,看他此刻突然回想起什麼的驚慌神色,看他試探而犀利的目光。
然後,輕輕一笑。
素手撫上樑謹夜結實的胸膛,她輕嗔道:“臣妾開個玩笑罷了,皇上當真作何?”
“是麼?”樑謹夜依舊看着她,他的疑心很重,甚至比一般的帝王還要重些。
因爲他做的壞太多,要防的太多,所以永遠做不到坦坦蕩蕩!
“不然呢?”慕千雁似乎不滿樑謹夜的不信任,撒嬌似得點了點身前男子的肩膀,說道:“臣妾可不認爲皇上深夜來訪是爲了陪臣妾哄臣妾開心來的,臣妾不傻。”
話落,注意到樑謹夜臉上的詫異,她掩脣一笑,“皇上,要不是曉得皇上是有事兒纔來找臣妾,臣妾纔不會這麼作亂,編了個噩夢的謊話嚇唬皇上呢!”
聽着聽着,樑謹夜的神色漸漸軟了下去,面上不知沉思着什麼。
慕千雁曉得,每每樑謹夜露出這般沉思的神情,定然便是政務上出現了他難以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