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去!”
慕亦然猛地一拍馬背,那匹黑馬便朝着一條偏僻的小徑奔去。用力一扯,在衣襬上撕下一條小布條,然後將其放在小徑旁邊的枯枝杈上。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慕亦然耳朵微動,手指緊緊地掐住慕亦皓的胳臂,“大哥,你一定要堅持住。”
攙扶起慕亦皓,就在不遠處的枯木叢中隱藏起來。
“老大,你看!”
一名黑衣人指着地上黑紫色的血跡和雜亂的馬蹄印說道。
“老大,這裡還有!”另一名黑衣人發現了樹杈上的小布條。
“老大,這肯定是他們的障眼法,他們一定是走相反的道了!”
刺傷慕亦皓的那名黑衣人,慢慢地走到樹杈前,食指輕輕地捻着那絲小布條,看着眼前那條隱秘的小徑,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聰明反被聰明誤啊。追!”
“是!”
慕亦然躲在草叢裡看着那十幾個黑衣人往黑風走的那條道走去,心中也是一陣嗤笑。
“咳咳……”
慕亦然被一陣劇烈的咳嗽驚回神,低頭一看,慕亦皓似已清醒,可是臉色已呈青紫,嘴裡還不斷地咳出黑紫色的污血,心下大急。
“大哥,大哥,大哥……”
“亦然……倘若……我沒命回去了,你……你記得把這東西帶給瑟兒……還有,要好好的保護她……”
慕亦皓吃力地從自己身後拽出一個小布袋,那裡面裝的是一顆狼頭骨。
“亦然……你和瑟兒一定……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大哥恐怕不能保護你們了……”
慕亦皓好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說完這句話一樣,剛說完,頭一歪,又陷入了昏迷。
慕亦然不敢大吼,只能死命地掐着慕亦皓的手臂,眼窩的淚珠一粒粒往下掉,砸在慕亦皓的皮膚上,濺起了微小的水痕。
掌下的肌肉越來越僵硬,慕亦然不敢耽誤時間,拿着那個小布袋,立馬揹着慕亦皓朝與小徑方向相反的一條官道走去。
“駕,駕……籲!”
“何事?”
一聲清清冷冷的男音從馬車內傳出。
小四拉緊繮繩,朝後說道:“公子,前面路上好像有兩個人暈倒了。”
“嗯……走吧。”車內的男人重新閉上眼睛,聲音沒有一絲猶豫。
“可是……”
見車內再也沒什麼動靜,小四隻好訕訕地閉上嘴。自家公子性情冷傲,淡漠孤情。其實確切的說來,就是不近人情,且愛見死不救,不關自己的事,絕對不會插手半分。
既然主子如此態度,那作爲小侍從的他也無能爲力了。小四嘆口氣,重新駕起馬。
癱軟在道路旁的慕亦然突然聽到一陣馬蹄聲,睜開眼,果然看到一輛馬車正朝他們的方向奔來。頓時精神大振,飛快地從地上爬起來,站到路中央,大揮手臂。
馬車越來越近,可速度也越來越快,看樣子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打算。慕亦然咬牙,心下一橫,直直地站在那兒就不動了。
“籲!”
馬車一陣激烈的晃動,在離慕亦然半寸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車內的男人緩緩睜開雙眼,眼中露出一絲不悅。
“公子……”
小四腦門一陣虛汗,心臟“砰砰砰”的跳得飛快,差點兒就撞死人了,差點兒就撞死人了……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且還不要命的。小四狠狠地瞪了罪魁禍首一眼,纔對車內的人說道:“公子,那人站在路中央……”
沒等車內的人說話,慕亦然抽出劍,抵住馬頭,懇求兼威脅道:“我大哥受了傷,要趕快尋醫醫治,懇請公子行個方便,載我們一程。”
“呵呵……”
良久,車內才傳出一聲輕笑。慕亦然眉頭皺得死死的,臉色越發陰沉。
“六殿下,別來無恙!”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伸出簾外,車簾一晃,現出了車上人的容貌。
男人端坐在車內軟墊上,面如冠玉,眉若飛峰,眼如墨漆,一身青藍色的錦袍更襯得他氣度非凡。這正是名揚大慕的第一公子--韓雲辰韓丞相。
“原來是韓大人,本宮失禮了。”慕亦然放下手中的劍。他對這個大慕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郎印象頗深。更何況,他的名聲已傳遍大慕,且深受他父皇器重。
“不敢不敢,該是下官無禮纔是。”
韓雲辰嘴上說着無禮,可身形卻未動半分,看在慕亦然的眼裡很是欠揍。
“本宮……”
韓雲辰似不經意般瞟了慕亦然身後一眼,略一沉吟,打斷慕亦然的話,“六殿下,上車吧。”
他本不欲多管閒事,奈何閒事卻要找上他。
****
“皇上……”
錢福走到正在批改奏摺的慕皇身邊,弓着身,將一封密信遞給了他。
慕皇手中的硃筆一顫,一滴丹朱滴在了奏摺上,鮮紅色的汁水迅速渲開了一小片墨跡。
“皇上?”
“無事。”
慕皇拿起密信,走到窗前,靜靜地不發一言。錢福跟在後邊也是沉默無言。
良久,慕皇才輕輕地嘆了一聲,看着窗外漸黑的天色,說道:“小福子,你跟在朕身邊多少年了?”
“回皇上,奴婢自十一歲跟在皇上身邊起,現已有四十二年了。”
“四十二年了,已經很久了啊……”
“回皇上,奴婢願伺候皇上到老。”
慕皇沒有說話,直到錢福以爲他不會再說話時,慕皇又出聲了。
“小福子,你跟朕這麼久了,你覺得真是個好父親嗎?”
錢福沒有立即回答,在心裡思索一番,纔回答道:“皇上不僅是一個父親,更是大慕的皇帝,大慕的信仰。”
“哈哈……小福子,你真是老來精啊。”
“不過,你說的對。朕不僅是一個父親,更是大慕的皇帝,朕需要對整個大慕負責。”
慕皇心情似乎很好,拍着錢福肩膀說道:“傳令下去,今晚晚宴照常舉行。”
慕皇沒有看密信,走到案前,直接將它放在了一疊書下。
“是。”錢福彎着腰,退了下去,正要走出殿門時,身後又傳來慕皇的聲音。
“晚宴開始前,皇宮大門不禁。”他在給他那最欣賞的兒子一個機會,希望不會讓他失望。
“奴婢遵旨。”
****
“殿下,你身中烙鐵金蛇之毒,又兼之匕首上有着銀霜之毒,幸虧兩毒之間相互牽制抵消,否則,就算是大羅神仙也無回天之力。”
“你少廢話,我大哥到底怎麼樣了?”
慕亦然受不了這個所謂江湖神醫的神神叨叨,立馬出聲喝問道。
“亦然!”慕亦皓略有責意的瞥了慕亦然一眼,然後滿懷歉然的對老神醫說道:“小弟性子急躁,還望老神醫多多擔待。”
“老夫非量小之人,也知六殿下並非惡意。”老神醫撫着那幾根山羊鬍慢絲條理地說道:“老夫爲殿下醫治,純粹是看在雲辰公子面上,殿下如果要謝,還請謝雲辰公子吧。”
“殿下身上的毒也無大礙,只是近期內需好好調理,並且切勿動武,使用內力。切記切記!”
老神醫站起身,收拾好醫箱,朝坐在檀木桌旁的韓雲辰略微示意後,便推門離開。
“韓大人……”慕亦皓對韓雲辰拱手說道:“本宮……我欠你一條命,大恩不言謝,這個恩情,日後定當相報。”
“好。”韓雲辰毫不客氣地應承道,速度快的讓慕亦然皺眉,讓慕亦皓一愣。
韓雲辰也不管這兩位殿下的反應如何,微微一笑接着說道:“下官就記着殿下這個承諾了。”
“不過,殿下,你現在不應該回宮了嗎?”韓雲辰抿了一口茶,神色悠然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你!放肆!”慕亦然跳腳。
“亦然!”慕亦皓制止了慕亦然想對韓雲辰揮拳的動作,強撐着虛軟的身子,下了牀。慕亦然一見,趕緊跑過去攙住了他。
“多謝韓大人提醒,告辭!”
“殿下慢走。”
韓雲辰看着慕亦皓遠走的身影,眼中露出了一絲讚賞。
不驕不躁,不卑不亢,沉穩內斂,大氣威嚴。可是……誰主沉浮,還未可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