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間裡走出來的陸香香異常的安靜,安靜的讓我感覺有些可怕……看着陸香香,心裡面很是不安,太過瘋狂的陸香香讓我擔心,太過安靜的陸香香又讓我害怕。
這會兒的陸香香,她的長髮還是亂的,顯然是因爲之前和沈婉茹鬧過而亂掉的;她的衣服不整潔,甚至有污漬,這說明陸香香剛剛在房間裡都沒有整理自己的衣服,只是在調整自己的思緒,調整自己的狀態。此刻,陸香香看着我,眼睛裡空無一物,這會兒的陸香香,完完全全是另一個人,是另一個我不認識的陸香香,或者說,這會兒的陸香香是心已經死了的陸香香。
沈婉茹在陸香香的身後,她也朝我看了過來,微微點了點頭。她的眼神告訴我,陸香香的情緒暫時已經穩定下來了,可以同意帶她去見她父母。
“好,我待會兒就帶你過去……不過,你先去洗漱一下,再吃點東西。”我心疼這一夜過後憔悴下來的陸香香。
陸香香沒有說話,眼神無主的她轉過身子回到房間裡面。我擔心地想要走上前去問她一聲,一旁的沈婉茹攔住了我,我看向沈婉茹,眼睛裡露出對陸香香的擔心之意。沈婉茹回頭看了一眼房間,等看不到陸香香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房間裡面後,她對我低聲說道:“香香對你還是有些排斥的……至少我上午提到你爲她做的那些事,提到她爲你做的那些事的時候,她沒有什麼明顯的反應……所以,爲了她的情緒穩定起見,你現在還是儘量不要和她單獨在一起,也儘量不要主動找她說話,等過些日子,她完全接受了這幾年發生的一切,然後再去親近她。”
這些話狠狠撞擊在我的心臟上面,那麼狠,那麼狠……我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了,沈婉茹感覺到我的身體在顫抖,她微微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說道:“陳陽,你先不要着急,香香她現在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等到她全部適應後,她應該慢慢就會接受你的……”
我恍恍惚惚了好一會兒,感覺整個人的靈魂都要消散了一般,想着她們兩個人說的話,等回過神後,這才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說着,我看向沈婉茹的眼睛說道:“那這些天就只能是由你貼身照顧她了,要是有不方便的時候,讓小涵……”
“陌哥,你放心,我和婉茹姐會照顧好香香姐的,你就不要太過操心了。”羅小涵看着我的眼睛,她的眼裡全都是對我的憐惜,我在爲陸香香難受,她在爲我心疼。
“好,我知道了……那你們先看着香香,我去洗一下,然後去樓下等着你們。”說完這話,我轉過身去,往自己的房間過去。
很快沖洗了一下,我到了樓下,在樓下外面的院子裡看到正在練功的雷戰和雷鳴,李子昂則是用小石子在飛射旁邊的一些細小的事物,槍法再神準,也需要靠一些小訓練來保持準度,兄弟們看我走了出來,馬上停下手上的事,走了過來,他們感覺到了我情緒的低落。李子昂擡頭看了一眼酒店,再朝我看了過來,問道:“香香她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微微搖頭說道:“她剛剛纔知道所有的事,現在情況還不是很樂觀……”
他們對視了一眼,雷鳴安慰我說道:“你也不要太過擔心了,都說吉人自有天相,香香那麼善良的人,而且爲了你還做了那麼多,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雷鳴說的沒錯,不要太擔心了。”李子昂同意地點了點頭。
正說着,陸香香沈婉茹和羅小涵一起從酒店裡出來了,他們都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我看到她們,向雷戰拿了車鑰匙,朝我們的小車走了過去。雷戰在後面喊了我一聲,他問道:“需要我們一起過去嗎?”
我本不想讓他們跟着一起過去,但是考慮到之前在少林寺那裡的事,還是點頭同意了,我看着雷戰說道:“你們跟在我們的後面,保持一段距離。”
“好,知道了。”雷戰應了一聲,他們三個人也準備去了,我上車的時候,看到江南也出來了,和他們一起上了同一輛車。有他們四個人在,就算有高手來偷襲我們,我們也能夠先帶着陸香香離開,所以,爲了安全起見,我還是同意了他們跟我一起出發。
上車後,羅小涵坐在副駕駛座上,她在繫好安全帶的時候,朝我微微一笑,這是在示意我讓我放寬心。沈婉茹陪着陸香香在後座。我沒敢正面去看陸香香,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陸香香安靜地看着車窗外面。一臉的平靜,這平靜我非常的不習慣,總感覺陸香香心裡面憋着一股火一般。
開車前往當初陸香香父母埋葬的地方,那裡也是陸香香爲了救我朝我開槍的地方……到了山腳,我想起了陸香香那一天朝我開槍的時候流淚的樣子,忍不住又從後視鏡朝她看過去一眼,心裡面在這一刻是那麼希望,陸香香心裡面所承受的這些苦痛和折磨是發生在我的身上。
“香香……”我不經意間呢喃了一聲,因爲太過心疼,因爲太過擔心。不經意間就給叫了出來。
可車後面的陸香香沒有理會我,彷彿沒有聽到一般。我身旁的羅小涵看了我一眼,她微笑着說道:“陌哥,是不是已經到了呀?”我知道,她這是要化解我的尷尬。
我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嗯,到了……後面一段路只能是步行上去,我們下車吧。”說着,我打開了車門。
她們三個人也陸續下了車。
“我對這裡還有點印象,我在前面帶路吧!”說話的是羅小涵,羅小涵對這裡有印象並不奇怪,那天晚上我在這裡死裡逃生,完完全全是多虧了羅小涵帶着他的手下過來幫忙。
我同意了下來,羅小涵在前面帶路,陸香香和沈婉茹走在中間。我在跟上去之前給雷戰發了一條短信,讓他們在山下等着。我們這一次過來看望陸香香的父母,是臨時決定的,沒有其他人知道,山上是不可能有埋伏的。
“知道了。”雷戰很快回復了我。
我跟了上去,在陸香香的背後看着她,一直到走到陸香香父母的墳墓前。我的視線都沒有離開過她。
這裡不是公共墓地,不過當初陸香香父母的墓地是經過精心修建的,所以,並沒有出現雜草叢生的一幕,只不過有不少落葉有不少苦草。
在陸香香還沒完全走到墓碑前方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到了墓碑上面她父母的名字,在看到墓碑上面她父母的名字時,陸香香怔住了,整個人在瞬間丟了魂一般,一陣寒風吹過。山上的樹木吱吱作響,陸香香看起來是那麼的單薄。
陸香香的眼睛紅了,眼淚止不住地滴落下來,沈婉茹寸步不離地站在陸香香的身旁,生怕陸香香做出可怕的事情來。陸香香慢慢朝她父母的墓碑走了過去,一步,兩步,三步……她走的很慢很慢,在走到墓碑前面後,她突然間雙腿無力一般地抖了一下,緊跟着,雙腿落了下去,跪拜在她父母的墓碑前,剎那間,陸香香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看着痛哭的陸香香,羅小涵和沈婉茹對視了一眼,而後他們朝我看了過來,很顯然,他們是在擔心我,擔心我會因爲陸香香的痛苦而難受,甚至是自責。
“爸,媽……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你們……”陸香香的聲音很模糊,但是我們聽的清清楚楚,她的手緊緊抓着墓碑,也不管墓碑上的冰涼,她直接把臉貼了過去,緊緊地抱着說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們,是我……是我……”陸香香哭着搖頭起來,很使勁地搖頭,搖着搖着,突然間她把頭用力地砸在墓碑上面,一下,兩下……
“香香!”
“香香姐”
我們三個人同時喊了起來,我發瘋一般,先一步衝了過去,一下子拉住了陸香香,我着急又大聲地說道:“香香,你不要這樣,你別這樣!”
陸香香“啊……”地叫了一聲,試圖使勁掙脫我,而後,她突然間狠狠地瞪着我,用滿是仇恨的眼神,陸香香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她瞪着我說道:“是你,是你!沒錯,是你!是你害了我的父母,全都是因爲你……如果不是認識了你,我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如果不是認識了你,我和我的父母也不會出事了……”
“嗡……”的一聲,我的腦子瞬間空白了一般,我萬萬沒想到,陸香香竟然把她父母的死怪罪在我的頭上,誠然,如果當初不是陸香香爲了我和她父母犟,可能很多事都會發生變化,甚至她父母不會死。但是將這一切完全怪罪到我的頭上,這不是太冤枉我了嗎?
這一刻,我的心有種被一刀一刀割着的那種感覺,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陸香香。
“香香,香香你不能怪陳陽,當初是陳陽救了你啊!當初是陳陽隻身闖虎穴把你從葉雄的魔爪下給救了出來啊!”沈婉茹快步跑了過來,拉住了陸香香。
“我不知道,那些事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父母現在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最疼愛我的父母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是他,如果不是他闖入我的世界。如果不是他,這一切就都不會是這樣……”陸香香嚎啕大哭,她很痛苦無比的痛苦。
到了這一刻,我心裡面雖然無比難受,可我依然沒有怪陸香香,不怪她,一點都不怪她,因爲她的記憶裡沒有了我,對於他來說,我就是一個陌生人。一個陌生人和她的父母比起來,自然是無足輕重了。
我只恨洪家父子,我只恨他們兩個人!是他們兩個人讓我和陸香香遭受這樣的的痛苦!
“陌哥,陌哥!”羅小涵見我捱了陸香香一巴掌,當即心疼起來,羅小涵迅速無比跑到我身旁來,扶起我來,她這會兒有些氣地看着陸香香。一向非常有涵養溫柔的羅小涵,心裡面爲我不平,這會兒終於也是爆發起來了,她朝陸香香憤怒地問道:“香香姐,你知不知道陌哥爲你做了多少事啊!你知不知道是他拼了性命把你救出來,你……”
“小涵!”我打斷了羅小涵。
羅小涵看向我的眼睛,她的眼睛紅了,她微微搖了搖頭說道:“陌哥,我知道你很愛很愛香香姐,你捨不得說她一句,但是我不能由着她胡來!有些事我必須要說!”
說完這話,羅小涵不再管我,直接走到了陸香香的面前,朝陸香香有些生氣地說道:“那一個晚上,就是在這裡,香香姐你爲了救陌哥,一槍打在了陌哥的身上,你當時泣不成聲,因爲你沒得選!爲了救你最愛的男人,你朝你最愛的男人開槍了!香香姐,你知道嗎,曾經,你是那麼那麼地愛着陌哥。對於你來說,他就是你的整個世界,你爲了他可以放棄所有……香香姐,你又知道嗎,陌哥曾經跟我提起你的時候,他是多麼幸福,他總說,你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站在他身旁,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願意跟他私奔,去流浪,你爲了他願意對抗整個世界,甚至是你的父母!”
聽到羅小涵的這些話,陸香香已經徹徹底底傻眼了,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羅小涵,而後又朝我看過來一眼。
“小涵,不要再說了!”我擔心會刺激到陸香香,所以朝羅小涵大聲喊了起來。
“不,我要說,我還要說!”羅小涵不搭理我,他繼續對陸香香說道:“這樣一個你深愛的男人,你現在因爲失憶,因爲你不記得他了,因爲聽了婉茹姐說了這幾年發生的事,你就把一切都怪到他身上,怪到他進入你的世界裡……香香姐,你不覺得你這樣太殘忍了嗎?”
“小涵!”我已經站起來朝羅小涵過去了,在過去將還要再一次開口的羅小涵給攔住了,羅小涵轉頭就朝我看了過來。我說道:“小涵。可以了!這不是香香的錯。”
“可這也不是你的錯啊,爲什麼你卻是要由你來承受那麼多!”羅小涵因爲情緒激動,胸口有些起伏地看着我。
那一邊,沈婉茹看着陸香香說道:“香香,你真的是誤會陳陽了,你真的是完完全全誤會他了啊……你先冷靜下來,有關於陳陽的事,我再慢慢跟你說。”
陸香香沒有再失控地吼叫或者是哭泣,她沉默了下來,怔怔地看着墓碑。看着看着,陸香香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輕輕地抽泣着,慢慢地,她抱住了自己的雙腿,將自己的臉埋進雙腿之間……她在顫抖。
“香香……”沈婉茹抱住了陸香香,緊緊地抱住。
整個墓地前再一次陷入了安靜當中,只剩下風聲,風吹動樹木的聲音……
我看了羅小涵一眼,在往常,羅小涵要是做錯了,都會害怕看到我的眼睛,這會兒,她沒有,她直視着我的眼睛,眼睛裡寫滿了心疼……
好一會兒後,陸香香起來了,她給她的父母安安靜靜地磕頭,之後,又去旁邊的一個存放着掃帚的地方拿出掃帚來……陸香香過去清理起墓地來,她一邊掃着墓地一邊說道:“爸爸,媽媽,我很想你們,我真的真的很想你們……”說着說着,她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我們先離開這裡吧……”我知道陸香香想要一個人呆一會兒,這大概是喜歡她這麼幾年,一種潛意識的感覺吧。
聽到我說的這句話,正在打掃的陸香香愣了一下……這一刻,或許她會在想着,爲什麼我會知道她的內心所想吧。
“可是……”沈婉茹有些擔心。
我微微搖頭說道:“沒事,這裡很安全,而且我們的人就在下面守着唯一的路,沒有人能夠上的來。”
我這麼一說,沈婉茹這才比較放心一些,她過去和陸香香又說了兩句話,這才和我們一起轉身往山下走去。
不過,我沒有直接下山,我在附近的地方停住了,讓羅小涵和沈婉茹先下山,我說道:“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上面。你們先下去吧……我看着她。”
沈婉茹看了看我,又看向上面,輕輕點了點頭說道:“也好,有人看着她,我也放心一些。”
羅小涵在轉身之前,也看了我一眼,我輕輕點頭,示意她不用擔心我,她這才放心地離開。而,在她們兩個人離開還沒多久,我隱約之間聽到了山上傳來了陸香香的聲音,她似乎跟她爸媽說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