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將搖光和燕世子的婚期定在立冬?”
做爲王后,段錦衣還是過問了一句,鳳欽聞言卻擺了擺手,“不是孤定的,是世子定的,孤想讓他們兩個自己做主來着,朝夕說是聽世子安排,世子便選在了立冬。”
頓了頓,鳳欽又嘆一句,“立冬好啊,這還有半年的時間,孤要好好準備這一場大婚,朝夕是孤的大女兒,這婚事自然不能馬虎了,阿岑……”
鳳欽回望一圈,發現孫岑站在段錦衣左後方,他便略過段錦衣對着孫岑吩咐道,“等這春日宴一完,宮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他們二人的大婚,你可不能有半點馬虎才行。”
段錦衣在這裡,可鳳欽卻叫的是孫岑,只因爲如今掌宮的是孫岑,就算如此,段錦衣好歹也還是王后,鳳欽這意思便是不打算交出掌宮之權了,段錦衣的表情忽的一變,硬生生的忍着纔沒叫人看出端倪來,這邊廂孫岑笑着上前一步,“王上儘管放心,妾身明白,到時候一定盡心操持絕無遺漏,務必讓公主的大婚盡善盡美。”
鳳欽滿意的點點頭,孫岑便又看着朝夕和商玦一笑,“恭喜公主和世子殿下。”
商玦微一頷首,笑意溫潤了兩分,“夫人有心了。”
婚期已定,且鳳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等於是昭告天下了,如此一來衆人看着朝夕和商玦的眼神都有了幾分不同,鳳念蓉和鳳垣對視一眼,鳳念蓉也上前道,“真是要恭喜二姐姐和世子殿下,如今定下婚期,二姐姐便是待嫁的新娘了。”
商玦彎脣對着鳳念蓉點了點頭,明明鳳念蓉和朝夕長的有三分相像,可商玦看着鳳念蓉的目光卻能平靜的一點波瀾也沒有,若說他對朝夕情深,可怎能看到相似的面容也無動於衷?可若說他並不喜歡朝夕……鳳念蓉及時的否定了這個念頭,商玦看旁人的眼神都如出一轍,可看着朝夕的眼神卻是不同,這一點即便是她都能看出來。
鳳垣也上前一步對着商玦一拱手,“恭喜世子殿下,既然定下了婚期,世子殿下可要好好待搖光公主才行,如若不然,我們這些兄弟可不會同意的。”
說着話,鳳煜也跟着附和了一句,鳳曄在旁撇撇嘴,轉過頭去不搭話。
鳳欽瞧見了哈哈大笑,“看看十三,這是覺得姐姐被搶走了不高興了?”
鳳曄冷哼一聲,依舊不說話,鳳欽嘆息又無奈,商玦倒是不怪罪鳳曄如此,還看着他溫和一笑,見商玦以一副這般憐愛的目光看着自己,鳳曄不由的又冷哼了一聲,商玦笑意更深,轉頭看着朝夕道,“看來十三很喜歡你,不想讓你去燕國呢。”
朝夕眉頭微挑的看着鳳曄,笑了笑未曾多說,這邊鳳念蓉目光幾轉,忽然看到了最邊上和其他內侍站在一起的子蕁,又一看,便見子蕁懷中抱着一張琴,她眼底微動,開口便道,“二姐姐可是將天荒琴帶入宮中來了?那可是天荒琴?”
話音落定,近前的所有人都朝子蕁那邊看去,子蕁被這麼多人看着頓時有些緊張,一下子把天荒琴抱的更緊了些,朝夕這邊點點頭,“正是。”
鳳欽眉頭一挑,“天荒?你將天荒帶進來了?爲何適才不說?”
朝夕微微彎脣,“父王,適才您要出來見羣臣,朝夕還未有機會說。”
鳳欽眼底一動,擡手便道,“拿來給孤看!”
子蕁略一猶豫看向朝夕,朝夕點了點頭她才走上前來,白色的麻布琴套被朝夕摘下,頓時露出裡面黑色漆身的天荒琴來,鳳欽眼底一熱,撫上琴身的手還有些微的顫抖,周圍人都站在一起,遠處的百官們也三兩成羣的站着,因是時辰還未到,大家都因爲適才這許多變故竊竊私語,一聽到“天荒”二字,所有人的目光又投了過來。
莊姬公主死了十三年,這“天荒琴”一出衆人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她,當年莊姬做王后之時在蜀國的風評極好,因此百官之中有些老臣遠遠看到天荒還頗有兩分感嘆,物是人非,一件舊物離開巴陵十三年之後終於又回來了……
“當年孤在鎬京第一次見到莊姬的時候她手中抱着的就是這把琴。”
“天荒乃上古名器,爲皇室珍藏多年,也是先君疼愛莊姬纔將這把琴賞給了她。”
“莊姬當年所有的嫁妝之中她也唯獨只愛此物。”
鳳欽撫上天荒的琴絃,語氣也跟着有兩分顫抖,隔了這麼多年他還能如此,便足見他當初對莊姬必定有真心的,可既然如此,他又怎能狠心將朝夕和朝暮發配出巴陵呢,朝暮至今生死未卜,而朝夕更是在外顛沛流離這麼多年纔回來。
朝夕眼底閃過深深淺淺的憂思,一瞬之後又恢復平靜……
“都說天荒琴是上古名器,蓉兒一直聽聞其名卻不聞其聲,如今見到了真琴,不知道二姐姐能不能爲我們撫琴一曲?我想着只怕許多人都還未聽過天荒的聲音。”
鳳念蓉也看着天荒琴,她這麼一說,周圍附和之聲不少,連孫岑在旁都道,“當年有幸也只見過莊姬公主撫過一次天荒,雖然只有一次,卻是真正的驚爲天人,至今我都還記得那首曲子名爲《憶故人》,後來宮裡也有不少大殷最厲害的樂師,卻是誰都沒有這首《憶故人》來的讓我印象深刻,不知道搖光公主可會這首曲子呢?聽聞此曲是公主自己所作?”
孫岑語聲微沉,好似陷入了回憶之中,話音落定,鳳欽也是眸光微深,“那首《憶故人》,便是孤都只聽過一次,莊姬雖然琴藝高超,可來了蜀國身體不佳便極少碰琴了,朝夕,你曾說什麼時候會彈琴給父王聽?你這話可還算數啊?”
朝夕彎了彎脣,“帶琴進來便是想彈給父王聽的,待今日的祭禮結束父王得空,朝夕便彈給父王和諸位聽,《憶故人》的曲譜我尚且記得一二。”
祭禮雖然還未開始,可是已經近了時辰了,自然不能這時候撫琴。
鳳欽正要點頭,孫岑在旁挑了挑眉,“那時候公主只有四歲,怎記得曲譜的?”
朝夕有過目不忘之能,自然是真的記得曲譜的,可是旁人並不知道她有此技,朝夕低頭想了想,眉頭微皺的接着道,“當年離開之時哥哥身上帶着《憶故人》的曲譜,在淮陰我曾看過幾眼,後來哥哥不見了,曲譜便也跟着不見了,因此我也是記不全的。”
提起朝暮,本來和樂的氣氛忽的一滯,朝暮流落在外,至今生死未卜,而鳳欽此前否定朝臣冊立世子的奏請也說的是要找回朝暮的,朝暮是段氏心中的一根刺衆人心照不宣,而他小小年紀便流落在外至今下落不明更叫人覺的唏噓。
段凌煙本站在最後,這時倒是溫和道,“長公子和搖光公主都是有福之人,現如今公主殿下已經回來,想必長公子也快回來了,到時候王上就沒有遺憾了。”
朝暮是段氏心中之刺,段凌煙卻能如此說,到算是幫着段氏做了做樣子,可自然沒人相信她所言是真的,除了鳳欽,鳳欽隔着人堆看了她一眼,眼底寫滿了欣慰,“孤已派人出去尋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不論如何總是能找到蛛絲馬跡的。”說着嘆一聲,“將天荒收起來吧,你帶着她一路,難爲你還將它保存的這麼好。”
朝夕斂眸,“母后的遺物,自然不可輕忽。”
說這話朝夕將天荒重新套好交給子蕁抱着,子蕁本就十分小心天荒,聽了鳳欽說的話更是下意識的將天荒抱的更緊了些,這邊廂鳳欽點點頭,看向一旁的欽天監監正嚴正,“時辰可是快到了?準備開始吧吧,水祭時辰也長,大家都辛苦些。”
祭禮的程序複雜而冗長,早上在宗廟便是幾個時辰,這會兒的水祭更是重頭戲,再加上還要去船上就更復雜了,今日一日所有人都必定辛苦不堪,而內眷們只能觀禮卻是參加不了祭祀的,饒是如此,觀禮也是極其枯燥無味的,扶瀾和洛玉鏘便被安排在未央湖邊的長亭廊橋之上觀禮,除卻他兩人,整個未央湖邊還設下了三處觀禮的長亭,內眷們按照次序落座,整個下午都要留在未央湖邊不得亂走,直至水祭結束——
鳳欽一言既出,百官便都自列成隊嚴陣以待,口中直呼“不敢不敢”,那邊想嚴正一聲令下,不遠處的祭臺已經燃起了熊熊火焰,二十多個身穿五彩祭服的祭司從祭臺之旁的偏殿之中走出,每個人手中都執了禮幡旌旗,鳳欽正了正面色,當先朝遠處的祭臺走去,一邊走悠揚古樸的號角編鐘聲同時響起,廊橋上的扶瀾本是饒有興致的看着底下的羣臣隊伍,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忽然搖了搖頭,表情頓時嚴峻起來。
洛玉鏘見之不對好奇問,“怎麼了?”
扶瀾眉頭一皺,“總感覺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