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蹙眉,果然聽到前面有腳步聲來,隨着寒風一起來的,還有他身上的蓮香。
“久等未看見你們,孤便來瞧瞧。”
說話間人已至跟前,子蕁鬆開朝夕的手退後一步,朝夕的手自然交到了商玦掌中,商玦心情似乎不錯,白月因爲他的出現更爲歡快了,低低哼叫不停,商玦將朝夕的手握在掌心暖了暖,這才又擡步,“怎麼把它帶來了?”
朝夕彎脣,“想帶就帶上了。”
商玦側眸看她一眼,不以爲意得道,“昨夜府中才出了事,今日淮陰侯便和孤定下了單契,早上文書已經備好,孤已經用燕國的國璽與他簽章了。”
之前都還只是口頭商議,今次洛舜華卻這麼急的和商玦簽下文書,無外乎害怕商玦之後因爲臨時變故而反悔,朝夕沒想到這麼快,聞言皺了皺眉。
商玦疑惑的問,“有什麼問題嗎?”
朝夕欲言又止,末了卻搖了搖頭,“沒事。”
商玦深深看她一眼,繼續道,“今夜府中來了新客,宴請的人會有些多,其中兩位恰好與孤熟識,所以才留了下來,想着你一人在踏雪院,便乾脆將你也喊來。”
朝夕表情淡淡的,“殿下都見過了?”
商玦搖頭,“還不曾,只見了兩位。”
朝夕點點頭便不再問,商玦看她兩眼也不再多言,一行人不多時便到了秋水苑,天色還未黑,可秋水苑已是燈火輝煌,甫一進秋水苑的門朝夕便感覺兩道目光朝她看了過來。
除了商玦,對任何人的目光她都有天生的感知力,哪怕眼盲,當那目光落到她身上時她也能感覺到對方的意圖,此刻這兩道目光,一道是溫純的打量,另一道就有些意味不明瞭,脣角微彎,笑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冷傲……
那兩道目光的主人似乎專門等在此處,待商玦一走近,二人都迎了過來,當先響起的是一道磁性帶笑的聲音,聲音比商玦的要稍微粗沉一分,卻也十分悅耳。
“殿下,這位就是朝夕公主?”
還未及回答,另一道清脆之音響起,“哥哥還需要問嗎?能站在殿下身邊的自然是朝夕公主,公主幾年前便豔冠天下,今日一見果然風華不可方物,公主,我是衛詩,久仰大名了。”
“在下衛垣,見過公主。”
衛詩,衛垣,自然就是片刻前朝夕猜中的兩個人。
商玦溫和笑一下,轉身看着朝夕道,“你應當知道她們二人。”
衛國雖然是小諸侯,卻也有位份擺在那裡,朝夕一個身份都不被蜀國承認的人得了禮遇自然是因爲商玦的面子,她生性冷漠,可不代表她不通世故,相反,若是她願意,她可以比任何人都通透玲瓏,她便也茫然的點點頭,語聲溫婉道,“我眼盲,失禮之處請莫見怪。”
商玦捏了捏她的手,又改爲攬着她的腰將她往懷中帶了帶,朝夕身子略有些微僵直,只聽對面的衛詩熱心道,“在路上便聽聞公主身患眼疾,衛國此番帶了良醫來,不如晚些時候讓過來給公主看看眼疾?公主如今,只怕多有不便吧……”
衛詩與朝夕同歲,語聲溫和知禮,卻語調上揚又有種朝氣在其中,這是富貴半生不識疾苦之人才有的無憂無愁,只是,這最後一句話卻有些過了,她和朝夕乃是首次相見,這話她說起來未免戳心,朝夕面無表情的還未開口,商玦已淡聲道,“不必了,孤已尋人爲她診治,已有成效,公主的心意我們心領了。”
衛詩似乎才反應過來有些失禮,“是我唐突了,殿下身邊高人無數。”
這話落定,四人便未再說什麼,或許前一刻三人還相談甚歡,如今朝夕來了反而讓大家不自在,朝夕如此做想,掙了掙商玦落在她腰間的手,儘量表現的溫婉大氣,“殿下恰逢故人想必還要多言幾句,讓子蕁帶我進去內廳吧。”
商玦卻收緊了臂彎,“該說的都說了,也並非外人,你覺得冷?那孤帶你進去,孤今日大半日孤都不在踏雪院,你且說說今日你都做了什麼?”
商玦攬着朝夕上前,衛詩二人讓開路便跟了進去,朝夕對那“並非外人”四字略一思忖,還未開口內廳便有腳步聲迎出,“殿下先請入座,其他人馬上就到了。”
來的是洛舜華,昨夜被嚇了一頓,今日還是打足了精神在應酬,商玦十分給面子的走到了左下手第一位,又替她解了斗篷扶着她落座,衛詩和衛垣,就在他們的下首位上。
今日客人有許多位,他們卻是來的最早的。
朝夕剛一坐下就喚了一聲,“白月——”
白月本是跟在最後的,此刻到了她身邊,朝夕在白月腦袋上輕拍,白月便老老實實的臥在了她腿邊,朝夕一下沒一下的撫着它的背脊,好似出離在這夜宴的霓虹之外。
商玦爲她倒了一杯茶,一把將她撫摸的手抓過來塞了進去。
“白月在你面前越發乖覺了。”
朝夕點點頭,“嗯”了一聲。
商玦看她一眼,“你還未說你今日做了什麼。”
朝夕輕抿一口熱茶,道,“下棋,逗白月。”
商玦眉頭蹙眉,又道,“等這次的藥敷完就好了。”
朝夕放下茶盞,又去摸白月,輕聲道,“無礙,我都習慣了。”
商玦定定看了朝夕兩眼,忽然傾身朝她靠得近了些,幾乎就是貼着她的耳朵說話,“今日早上我未問你便和洛舜華簽了文書,可在你計劃之中?”
灼熱的氣息擦着朝夕耳郭,只叫她半面身子都發僵,她抿脣一瞬方纔點頭。
商玦似彎脣,依舊靠近她道,“可你是不是忘記告訴孤你要做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