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韓沉和蘇眠,今天徐司白也來了。按照廳裡最新指示,只要發生異樣,所有相關人員24小時待命。所以這裡儘管還沒有報告人員傷亡,法醫也隨車前來。
不過此刻,他跟幾個警察,一直呆在前方的一輛指揮車上,只跟韓沉和蘇眠遠遠打過個照面。韓沉還是老樣子,就像當他是個普通同事,不會太熱絡也不會針對他,基本就是冷淡地疏離着。蘇眠也沒有主動去找徐司白攀談。
她不知道能跟他說什麼。
這片最近新開業的購物中心,看起來如此摩登而輝煌。漢江和長江在此處交匯,形成一個鬱鬱蔥蔥的半島,只有一條跨江索橋,與嵐市主城區相連。聽說過江隧道和地鐵正在修築中,很快也會通車,那時候就會更方便。購物中心由國內著名的華延集團開發建設,以最高最豪華的建築——半島世紀酒店爲中心,環繞建成許多高低林立的商場和步行街。據說地下的二期工程,原本打算一起開業,但因爲什麼原因延遲了。否則這片購物中心會更盛大。
光看地面的一期,才幾天功夫,就熱鬧成這樣。真是不得了。
雖然韓沉說要回去了,蘇眠的眼神,卻又飄到那些花花綠綠的招牌,和琳琅滿目的櫥窗上。這時就聽到他的嗓音,淡淡響起:“就這麼想去逛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蘇眠沒想到這他都能看出來,嘆了口氣,答:“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嘛?”
韓沉看着她在陽光中清透如雪的側臉,沒說話。
豈止是明顯。雖然人跟着他在往車上走,身體卻在不停地左搖右晃着,顯得很……不情願?那雙溼溼黑黑的眼睛,更是一瞬不瞬盯着街上,簡直就跟……可憐兮兮的小狗似的。
這麼個大美人,卻委屈又可愛成這個樣子,還是爲了屁大點的事兒。只叫男人胸中氣血輕輕翻滾,要拿她怎麼辦好?
想到這裡,韓沉又笑了笑。這時卻聽她又開口了,一本正經的樣子:“繁華隔岸仰望,刑警的心卻在天涯。”轉頭望着他:“我現在不逛街,是爲了讓她們,能夠開開心心安安全全逛街!當然了,破案之日,我要這裡豪買到兩袋空空!哼哼……想起來幾個月工資都沒怎麼花了,好多錢呢!”
她自絮絮叨叨,韓沉望着她又變得意氣風發的俏臉,卻有些入神。
繁華隔岸仰望,我的心卻在天涯。
這女人時不時蹦出的一句話,卻似乎總能說在他的心坎上。他知道她跟他一樣,他們心中的東西,一直都一樣。靜默片刻,也不管周圍人潮洶涌,他伸手將她摟進懷裡。
蘇眠擡頭,有些莫名地望着他:幹嘛?
冬日晴好湛藍的天空下,韓沉的臉彷彿也沾染着霜雪之氣,白皙而輪廓分明。他低頭看着她,眼睛裡有湛黑而散漫的一點笑意。
“這個案子完了,不做警察了。”他淡淡地說,“天涯海角,都陪你去。”
蘇眠微愣了一下。
“……好啊。”她慢慢地也笑了,眼珠一轉,甚至開始憧憬起來,“你不是說將來想去教書嘛。你教刑偵,我教犯罪心理。嘿嘿,就不知道我會不會誤人子弟。咱們先出去玩幾年,再回警校教書。”
“好。”韓沉只說了一個字,然後就握住她的手。兩人都戴着黑色手套,隔着層柔軟的布料,蘇眠卻也能感覺到他掌心的力量。
未來被描繪得這樣自由而充滿色彩,儘管周遭還是嘈雜又不安穩,蘇眠的心卻彷彿也徜徉起來。真的好想好想,就這樣跟着他走啊。天涯海角,兩個人,就跟神鵰俠侶似的,終於可以日日夜夜,年年月月。
可心中剛浪漫感傷了一小會兒,蘇眠立刻又想起另一個嚴重的問題,皺眉:“不行啊,我們走了,他們三個怎麼辦?”
嘮叨、冷麪和小篆。
蘇眠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各種畫面——她和韓沉瀟灑地轉身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而冷麪,大概只會默默凝望,說一聲:“保重。”然後轉頭扛起黑盾組的所有工作。
嘮叨,大概會一直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把他們送出警局又送到車站,最後受不了情感上的衝擊和離別的痛楚,開始語無倫次說一大堆,最終哭哭啼啼地送別。
而小篆……
蘇眠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肯定抱着她和韓沉的大腿,不讓他們走。最後乾脆打包自己的行李,說:“那就帶我一起走吧!”
想到這裡,蘇眠撲哧一笑,擡頭看着韓沉說:“我們要真走了,他們三個,纔像可憐兮兮的小狗呢。”
韓沉也淡淡笑了,手臂一用力,將她又摟得更近了一點,答:“那到時候聽你的。想走就走,捨不得他們,想回來時就回來。”
這個折中的假設,蘇眠非常滿意,用力點了點頭。她看着他桀驁又漂亮的眼睛,又轉頭看看周圍沒人注意,心中有些情意難平,踮起腳,擡頭就親了一下他的側臉。
兩人站的是較偏的街角,沒人。韓沉又就是個我行我素的性格,此刻就斜靠在警車上,手扶着她的腰,任由她跟貓似的,主動獻吻。他的眼中也泛起淡淡的笑,擡起頭,看着與兩人相距不遠的人羣。
高樓環繞中,購物廣場更顯陽光通透、人流涌動。街頭的品牌店放着輕快的音樂,有人進進出出,有人漫步徜徉,還有人牽着一堆彩色氣球,從人羣中走過。
然後,那堆氣球突然就鬆了線。韓沉目不轉睛地看着,看着紅色、藍色、黃?色、綠色……一共七個氣球,同時緩緩升上天空。它們漂浮在衆人頭頂,漂浮在陽光中,顯得格外醒目。
微風吹得氣球慢慢旋轉,挨個露出它們背後印着的字母:
t、s、r、a、e、l、k。
韓沉抱着蘇眠未動,目光只在氣球上停留了一瞬間,就敏銳地、若有所覺地越過它們,落在了背後那棟建築上。
那正是半島最高建築——世紀酒店高達六十餘層的主樓。其中某一樓層的某一扇窗戶後,一個身形高挑的男人,穿着豔麗的小丑服裝,站在玻璃背後,模糊的面目,似乎正望着他們,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