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中。
今天太陽高照,暖暖的豔陽鋪在大地上,一改前幾日的陰雨綿綿。
天氣大好,鄧太后心情也好些了,她在宮女太監地簇擁下,走出忙碌了好些天的議事殿,準備與那些命婦們聊聊家常。
她腳步輕快,還沒有走近御花園,便聽到裡面輕語聲聲,顯然人來得差不多了。
一個老太監看到鄧太后走來,連忙躬着腰靠近,笑道:“太后來了?命婦們都到齊了。”
鄧太后一派閒適地笑道:“恩,讓她們放鬆一些,朕今天心情不錯,讓她們自己聊聊樂樂。”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鄧太后開始自稱爲‘朕’,連宮中她也連發諭旨,提倡節儉,對宮中的方方面面都有詳細的要求。
見到一向愁眉不展的鄧太后說‘心情不錯’,左右的人都是眉開眼笑,那老太監進去說了幾句話後,花園中的說話聲便明顯大了不少。
聽着這些人聲,鄧太后含着笑踱了進去。一看到她走來,衆命婦連忙起身行禮。
鄧太后揮了揮手,讓她們不要客氣後,便在主榻上坐下。她親切地點了幾個命婦的名字後,目光看着一花園的端莊小姑,不由笑道:“一晃眼間,以前的小不點也長成如花美人了。”
說到這裡,鄧太后難得地開起玩笑來,“要不是陛下還小,今天非要點幾個美人進宮陪陪朕不可。”
衆命婦都笑了起來。輕笑聲中,一貴婦笑盈盈地說道:“就是就是,不過太后要是有意,也可以賜下幾樁美滿姻緣,給這春光也添添色。”
這貴婦一向與鄧太后交好,說起話來便沒有禁忌,見她一開口,衆命婦都附合起來,在小姑們暈紅着臉頰時,鄧太后輕笑起來。
笑聲中。鄧太后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閃了閃,只見她抿了一口燕窩粥,突然說道:“對了,我那不成氣的九弟想要幾個房中人,要是諸位有人選的話,倒可以薦一薦!”
四下一靜。
鄧九郎的婚事,這些年都是洛陽的首要新聞,地位尊貴到他那個地步的男子,實在沒有幾個。優秀到他那個程度的。更沒有幾個。在別的世家子都娶妻納妾,美婢無數時,他的院子時還是空空如也,這可真是讓很多人心動。
奈何經過黎枝一事後。衆人也知道,鄧九郎這人對女人實在太心狠了,再加上他這一年多一直不在洛陽,也就沒有人想過這回事。
現在陡然聽到鄧太后提起,命婦們都是一怔,她們看不懂太后的意思,笑了一陣後,忍不住湊在一起小聲地嘀咕起來。
鄧太后和藹可親地任由衆人說着,直過了一會。她才徐徐說道:“九郎這次納房中人,是朕的意思。他年歲也不小了,總不能一直這樣蹉跎下去,所以朕想啊,不管他回來後高不高興。這房中人是一定要納的,再怎麼樣,鄧府也能養幾個女子一世。”她這話,意思就很明白了,那就是不管鄧九郎同不同意,他這妾一定是要納的,而且這事也不需要經過他,還有那些妾便是不得鄧九郎歡心,鄧府也會養她們一世。
被鄧府養一輩子只是小事,能夠進這裡的,哪個又是養不起女兒的?關健是,這是太后親口開口的,更是太后親自保證,一入鄧門便永遠是鄧家人的,這是什麼?這是太后的承諾!這是太后讓其它勳貴世家沾鄧府光的保證!
一時之間,家裡有庶出女兒的,或家中情況不如前,以適齡嫡女的,都動起心來。甚至有個加大世家的命婦,也爲自個的嫡親女兒盤算起來:皇帝年幼,太后又是個女的,可以說,在這個洛陽城,靠女倖進之路給堵塞了。硬要說有,只有那鄧府的幾位了,而在鄧府中,又有鄧九郎這個能力卓絕,太后非常倚重的親弟爲首。
想先帝在時,好人家的女兒便是進宮博那九死一生的富貴也值得,何況只是給鄧九郎做個妾?便是他不同意,這不是還有太后的承諾嗎?
想到這裡,幾乎在場大多數命婦都意動起來。
看着這些命婦眼中的歡喜光芒,和她們時不時地交頭接耳聲,鄧太后一邊喝着粥,一邊冷笑起來!
她沒有想到,自家弟弟竟然跑到桂陽郡那地方去了!堂堂國舅,鄧府一族唯一一個讓羣臣心服口服的大將軍人選,竟然讓那婦人當成美人給收進了後宮!
這簡直是鄧氏一族的奇恥大辱!那婦人把她堂堂一國之皇當成什麼人了?
自得到那個消息後,鄧太后便氣得吃下不飯睡不着覺,本來她還承諾過,不再管鄧九郎的婚姻之事,可她覺得自己現在坐不住了。
鄧太后心想,那個婦人不過是運氣好得了一個金礦,便張狂得敢侮辱她弟弟了!她少不得要管上一管!
於是,她已秘密派出了宮中最神秘的精銳刺客!她想,金礦她也不要了,那婦人這麼多年積累的財富,她也懶得收回,她現在只要一個清淨!
就在鄧太后慢條斯理地品着粥,聽着衆命婦的恭維,因放下心中的負擔而暗暗微笑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不一會,一個太監走了過來。
看到那太監,鄧太后蹙了蹙眉,她朝着衆命婦揮了揮手,在讓她們齊刷刷地站起,行禮後遠遠退後時,鄧太后向那太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太監一臉凝重,急聲說道:“稟太后,武威郡八百里加急,說是匈奴會同北面的丁零、東面的鮮卑,西域五個小國,意欲起二十萬大軍犯我武威!”
“什麼?”
鄧太后騰地站了起來。
遠遠看到她臉色不好,衆命婦噤若寒蟬,於安靜至極中,鄧太后沉聲問道:“情況屬實?”
“說是千真萬確!”
說到這裡,那太監又道:“衆臣都趕來了,太后,要去見他們嗎?”
見他們?她拿什麼見他們?國庫已空,朝庭用不起兵打不起仗啊!
陡然的,鄧太后胸口一陣劇烈的刺痛,在劇痛中。她手按着胸口白着臉慢慢坐下,見她脣色青紫,張着嘴艱難地呼吸着,那太監都駭傻了,他尖着嗓子叫道:“來人,來人——快叫太醫!”
鄧母得知消息,趕到宮中時,太醫已診過脈,也給太后用了針用了藥,看着外面行走的太監宮女臉色正常。鄧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她急急推開殿門走了進去。看到站了一殿的太監宮女。鄧母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出去。
人都散得差不多後,鄧母問向最得鄧太后信任的常太監,低聲問明瞭情況後。便在鄧太后的榻旁坐下。
一手握着女兒的手,鄧母一眼看到,年方二十七八的女兒,滿頭青絲中竟是有了幾根銀絲!
鄧母頓時心頭大慟!她緊緊握着女兒的手,默默流下淚來。
這時,鄧太后嚶嚀一聲睜開眼來。
她目光四下看了看後,一眼看到了鄧母,見她淚流滿面的,不由無力地笑道:“母親。誰讓你傷心了?”
鄧母哽咽起來,她緊緊扣着女兒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道:“綏兒,傳信給九郎吧!讓他與那婦人好好說說,勸得她主動把金礦奉上!”
鄧母淚流滿面地看着女兒。一字一句地說道:“那婦人的事我也調查過了,她現在真可稱得上富可敵國,她不僅是有那座金礦,現在還新得了一個寶石礦,除了這些,她在十三州都有產業,就是控制了無數條商道,其財富已無可估量。綏兒,母親明白你,你剛纔之所以被激得暈過去,莫不過是國庫空虛,無力備戰。現在只要得了那婦人,綏兒你就可以不再節衣縮食,可以寬用幾十載啊!”
說到這裡,鄧母一咬牙,下定決心地說道:“你可以告訴九郎,便說他與那婦人的婚事,你與我再也不會反對了。如果他喜歡,你可以賜婚給他們。”鄧母頓了頓後又道:“那婦人上次之所以離去,不過是因爲她不得我們歡心,強行呆在洛陽也處境艱難。現在你要是告訴她,我們願意承認她,願意給她機會,讓她成爲我鄧氏的正式媳婦兒,便是九郎納妾一事,也由她與九郎自己做主,我們不再管。那婦人定然會感恩戴德的。她向來聰明,到時也不用你開口,就會自己把金礦和那些錢財都奉上。”
說到這裡,鄧母不由想道:柳氏那婦人雖然很不得人喜歡,卻是個實在的財童子,她要是規規矩矩地聽阿綏的話,也可以稱得上阿妥的福將。
這時的鄧母,根本就不知道,就在半個時辰前,她的女兒正有意願幫她的兒子納妾,同時……
就在鄧太后尋思之際,她突然憶起一事,連忙掙扎着坐起,扯着嗓子急叫道:“來人,來人!”
在衆太監急急涌進來時,鄧九後指着那常公公,示意他靠近來後,她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在鄧母震驚的眼神中,急急地交待道:“快去阻止……皇宮隱衛剛剛出洛陽,現在追還來得及,快阻止他們,便說命令取消,南越郡那婦人的性命不能取!”那婦人若是就這般死了,她的財產金礦,說不得會被她的部下分了,要是那些人再一鬨而散,逃的逃海外藏的藏深山,那錢財豈不是與國庫無緣?現在那婦人不能死,她不但不能死,還得穩住她。爲今之計,只能犧牲九郎,只能無條件滿足那婦人的要求,替九郎納妾之舉更不可行。她必須儘快得到那婦人的錢財充裕國庫以備戰!
在常公公領命急速離去後,鄧太后轉向鄧母,艱難地說道:“我剛纔在花園中,說了想跟九郎納妾的話。現在這情形,這妾是不能納了,母親,這事還得你出馬,想個法子圓回去。”鄧太后說到這裡,苦笑着又道:“做爲天下之主,向來一言九鼎,可此番我卻兩度食言,真是……”語氣中真是含着無盡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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