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見了這裙襬,俱都眼睛一亮,看這裙襬的顏色,還有那裙襬上頭所繡的花樣,分明便是個女人的衣裳。楊先生是個男人,又不曾娶妻,何以會有女人的衣裳?再說了,看這楊先生家裡擺色整齊,他定當是位整潔之人,何以會讓衣裳露出了櫃子外頭,卻不整理好?
楊嶽哲心裡驀地便是一跳,果然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一步一步的,便朝那櫃子走了過去。
葉玉笙與肖嶽萱兩人躲在櫃子裡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此前肖嶽哲帶領衆人進到這小院之中,他們三人退進了屋中,後又讓楊勇亭出了屋子與屋外衆人周旋,只爲拖延時間,以便她二人可極時抽身,不料那本家三叔竟派了人去守着後院,讓他們逃無可逃,無耐之下,只得兩人都躲進了這衣櫃裡,耐何太過緊張,竟將裙襬留在了衣櫃裡頭,想要再開了櫃子將裙角抽回去時,他們已然都進了屋子。
原本眼見他們便要退出去了,不料還是被眼尖的的陳芕芝給見到了。
此時的肖嶽萱站在她身旁,一顆心亦是已經跳到了嗓子口,眼見着肖嶽哲正一步步的靠近,手便要探上櫃門了。
聰明如肖嶽哲,竟然沒有料到肖嶽萱是女兒身一事一旦被揭穿,等待肖家的可將是滅頂之災。只爲一個虛名,竟一味趕盡殺絕,足可見人心之不足。
葉玉笙站在這黑暗裡對,都能感受到身旁的肖嶽萱砰砰的心跳之聲了,她心道可不能讓他們發現了她!當下心下一橫,將自己左側的櫃門一推,卻是將將推開了半邊櫃門,站在她右廁的肖嶽萱卻依然被掩蓋在右邊衣櫃裡頭,她站在那裡,見着葉玉笙的舉動,吃了一大驚,整個人都呆了,目瞪口呆的見她臉上掛起了一個笑,一腳便踏了出去。
她人出去了,卻並不急於關上櫃子,往前走了一步,立在肖嶽哲跟前。
肖嶽哲萬不料櫃門會突然打開,而從裡頭走出來的人,竟然是葉玉笙,他大吃一驚,瞪着眼睛看着他:“怎,怎麼是你?”
“二哥。”葉玉笙笑道,“你們怎麼會來?”
“我們……”
“好啊,”二少奶奶陳芕芝尖聲笑了起來,“我說爲何楊先生一直遮遮掩掩,不肯讓我們進來,卻原來是這裡金屋藏嬌啊!這所藏之人,竟然還是我們肖府的姨太太,哈哈哈哈。”
“二嫂,你胡說什麼?!”葉玉笙皺眉道。
“我胡說?”陳芕芝奇道,“這可怪了,我們這裡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眼睜睜看着你從這楊先生的櫃子裡頭走出來,你說我胡說?三少姨娘,你當我們這些人全都是瞎的麼?”
“二嫂!”葉玉笙惱怒道,“請你說話注意些,莫要血口噴人,擾我清譽!”她極爲惱火,反手將身後的櫃門一甩,那櫃子便吱呀
一聲,又關上了。那在櫃子裡頭已經緊張出一身汗的肖嶽萱復又回覆到黑暗中,只聽聞外頭爭吵的聲音,心道:“玉笙這是要救我,她要救我,卻是害了她自己,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櫃子外頭的葉玉笙此時亦是已經驚出了一聲冷汗,出櫃子時實是衝動有餘,冷靜不足,此時出得櫃子來,方覺竟是將自己陷入了深淵當中,任她有千萬張嘴已然是解釋不清她緣何要躲進櫃子裡了。而且在這偏僻的地方,在這小小的房子裡,她與楊勇亭,孤男寡女共處一事,顯然是另有隱情,更何況,她心中若是沒鬼,何須躲進櫃子裡,只因眼看着藏無可藏方只得自己主動出來。
“怎麼會是你?”肖嶽哲見到從櫃子中出來的人竟然是她,不禁大失所望,一時卻是沒了興致,二少奶奶卻恰恰相反,她一見葉玉笙出來,可着實是開心無比。果然是風水倫流轉,三十年河東,又三十年河西,她葉玉笙也有落到自己手中的時候。
“三叔。”二少奶奶轉身叫道,“這位葉氏想必您也是見過的,她不是旁人,正是我們肖家三少爺娶的那個打從南京來的青樓女子。我早就知她行爲詭異,青樓裡出來的,能是什麼好東西?”她面帶鄙夷,“像她這種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不三不四,不倫不類,水性楊花,人盡可夫……”她絞盡腦汁,將所有她自認爲有才學的詞彙都說了出來,“像這樣的人,在這裡和姦夫私會,簡直是大大的有損我們肖家的臉面!”
葉玉笙聽她這樣形容自己,已然是怒火攻心,尖聲叫起來:“陳芕芝,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你別要在這裡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陳芕芝冷笑道,“那好啊,你告訴我,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葉玉笙氣得渾身顫抖,又一心想要保全肖嶽萱,氣沖沖到:“我在這裡和楊先生對奕,嶽凡也在的,若是不信,你們等一等,他,他很快就會回來了。”
“哼,”陳芕芝冷冷道,“對奕?對奕便對奕,怎的會跑到櫃子裡去了?”她朝櫃子緩緩行去,手一伸着,彷彿要打開櫃子來一探究竟,看看櫃中是否當真可以對奕。
葉玉笙的一顆心便又提到了嗓子口,慌忙躍過她,朝前跨了一步,一把便將左邊的櫃門打開了,邊說道,“我就是進櫃子看看,看這櫃子到底有多大的。”
陳芕芝見她又將櫃子打開了,便也不再去理會。聽到她分明便是狡辯之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手指着她的鼻子,冷笑道:“你分明便是心中有鬼,不然何必跑到櫃子裡去躲起來!平時你在家裡就頗爲囂張,仗着三弟、大嫂、奶奶幫你,你便目中無人,今天我看還有誰能幫你!”
“楊先生!”葉玉笙尖聲叫起來:“你倒是吭個聲啊。”她已然是黔驢技窮,實不知說什麼好了。
“我,我”
那楊勇亭早已被這一幕嚇得呆了,吱吱唔唔,說不出一句話來。葉玉笙心知他一心亦是爲了維護肖嶽萱,而今之計,唯有期望肖嶽凡快些歸來,方得以證明她的清白。
她當下只得一味拖延時間,“我說了沒有,便是沒有,不信你們等着,呆會嶽凡過來,自能夠證明我的清白,他現下不過是出去買綠豆糕去了,你們等着。”
“葉氏!”卻是一直站在那裡不曾吭聲的本家三叔大喝一聲,“你休得再多加狡辯。”本家三叔形容頗爲激動,一張臉上表情極爲豐富。他原本見這房中無人,已是怒不可遏,只當是肖嶽哲今日來消遣於他,不料在轉身之跡竟然殺出來一個不守婦道的葉玉笙!今天無論如何,他都要替肖家一族清理門戶!
他神色極爲震怒,手已經抖了起來,指着她一字一頓,“我們這麼多雙眼睛都親眼所見,現場捉姦,你還有何話好說?”他不等她多言,吩咐身後的人道:“來呀,給我將這淫婦捆了,拖到祖宗祠堂面前去,今天我要請出族長,爲我肖氏一家,清理門戶!”
他身後衆人眼見櫃中突然行出來葉玉笙,自是知道事情有詭,他們這些人,生平最恨的,最鄙夷的,莫過於便是此等下作之事,個個早已義憤填膺,一聽這本家三叔的號令,拿過來前便準備好的粗麻繩,將葉玉笙上上下下綁縛了,葉玉笙心裡已是急得如有火燒,心道今天要是被他們弄上祠堂,即便不死,怕也難以好活,以後更是無臉面立足了,急得大叫:“冤枉啊,你們冤枉了我啊……”
本家三叔極不耐煩,朝陳芕芝道,“拿條手巾將她的嘴巴給我塞起來!”陳陳芕芝一得令,當即便拿出自己身上的手巾,將葉玉笙的嘴塞了個嚴嚴實實。
“那這個人怎麼辦?”有人指着楊勇亭問道。
“一樣,統統給我綁了!呸!”本家三叔惡狠狠的,朝着葉玉笙吐了一口口水。
葉玉笙嘴巴被塞住了,口不能言,白白捱了這口水,對這本家三叔的恨意頓生,然而現下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只得任由他們一路推搡着自己,朝肖姓一族的祠堂行去。
早已有人稟報了肖家祠堂裡的衆多主事們,連帶着的,還叫來了肖府衆人。葉玉笙被推着進入祠堂時,便見這祠堂裡黑壓壓一片,全是人。
她被推着進了主堂,衆多主事們個個正襟坐危,雙目凜冽,在他們的後頭,是漆壓一片片,擺的全是肖姓一族的祖先牌位。她已然被這陣勢給嚇到了,此時方明白這事情的嚴重,她多年來一直生活在青樓裡,雖看重自己的身子,但對於名譽一事卻是多少有些不那麼上心,她們這樣的人,自小生活在那樣的環境,卻是哪裡明白這深宅大院裡對於女子貞操名譽的看法。
她被推搡着跪了下來,身後的本家三叔神色慎重,先朝坐在首位之人躹了個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