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若的話就像是懸崖上的巨石落盡了山澗的河流,一瞬間就炸出了巨大的水花,婚宴大堂內的衆人,無論男女老少,紛紛把目光集中在宋相宜的身上,竊竊私語就像是春日裡漫天的柳絮一樣綿綿不絕。
“嘖嘖,方纔我還以爲是個絕世佳人,卻不曾想行爲竟如此不檢點。”這種人就是耳根子軟。
“這也難怪,長得好看的,哪一個不是狐媚子。”這種人一定是看不住自家夫君。
“哎呀,你們也別太早下決定啊,我看啊這事情還懸着呢,這下子可有意思了。”這是那位情報靈通的夫人,她雙眼閃爍,明顯知道一些什麼東西。
文氏用盡全身力氣,她好似知道事情已經成了定局,面色慘白的走到宋相若的身邊:“好孩子,你剛纔一定是被嚇到了,才胡言亂語的,是不是?”
她看着宋相若,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詢問着。
宋相若嗚嗚的哭着,一個勁兒的搖頭說:“孃親,我什麼都沒看到。”
文氏眼裡的火焰終於熄滅了,不過這事是真是假,經過今天這樣一鬧,相宜的名聲算是被毀了,相若以後也未必能找個好人家。
她頭腦裡一片混亂,眼中已經是淚光滾動,什麼錦繡前景都在眼前破碎了,無論如何,無論如何都必須保住一個啊。
文氏閉上眼,忍住眼淚,不讓它流在兒子的婚宴上。
轉過身,她冷笑着,走到李氏身邊,低聲私語道:“李採蓮,你是不是很得意,你以爲憑你一個小小的知府夫人就能踩到我宋家的頭上嗎,今日的仇我文氏記下了,以後不死不休。”
李氏得意大笑,她拿着帕子擦擦笑出的淚水:“真是笑話,你們宋家從此以後就是個醜聞,我李採蓮害怕你們不成。”
文氏理都不理她,她望向自己最美麗、足以讓整個大良朝的貴女們都黯然失色的五娘,心如刀割:“五娘,你還有什麼可辯解的嗎?”
還有什麼可以辯解的?字裡行間分明就是在告訴她,文氏已經放棄了她,這是打算丟車保帥嗎?
簡簡單單的話,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深深地刺入了宋相宜的心臟裡。所以到了最後,文氏還是選擇對她來說最乖巧、最誠實的三娘,而不肯給予她宋相宜一絲絲的信任,真是可笑啊,難道我宋相宜不是你文氏的女兒嗎?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你從小就引以爲驕傲的三娘,其實也會撒謊和陷害無辜嗎?
不過也無所謂了,宋相宜從未得到過,期盼過,所以現在也就無所謂失去,她只是覺得有些疲憊,但是她的心裡卻第一次充滿了昂揚的鬥志。
人在做天在看,頭頂三尺還有神明呢,柳夫人、宋相若既然你們這麼喜歡陷害,那就嚐嚐自食其果的味道吧。
宋相宜微微的笑道:“孃親我不是跟您說過了嗎,您只需要在座位上靜靜的看着就好了,是非曲直自然會分曉。”
文氏以爲是宋相宜的垂死掙扎,緘默不語。
宋相宜微笑着走到她身邊,死死的把她按到椅子上說:“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做,很快就會結束的。”
宋相宜的眼睛裡似乎藏着深深的湖泊,文氏怔怔的看着她,仿若陷進這湖泊當中,無可自拔。
深吸一口氣,宋相宜突然高聲命令道:“把所有的屏風都撤走了”,女賓這邊的夫人們驚慌失措,捂臉的捂臉,退場的退場,只有少數不怕失禮的夫人坦然自若的喝茶看戲。
此時外出迎接太子殿下,卻遲遲沒有等到人的宋其鳳剛好趕回來。
在路上他已經聽小廝說過事情的來龍去脈,現下儒雅的面孔上浮現出焦急的神色,他穩穩心神大喊道:“相宜,不可魯莽行事,你一個女兒家如何能拋頭露面。”
宋相宜心裡劃出一絲溫暖,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對着屏風那端的宋其鳳,恭敬的施禮:“父親,女兒也是別無選擇了,爲證清白,女兒要在衆目睽睽之下,與這個柳夫人當堂對峙,倘若女兒真做出那等苟且之事,願意當堂撞死在堂柱上。”
事情已經擴大化了,倘若在遮遮掩掩,反而惹人懷疑,不如破釜沉舟,一次挖出這毒瘤,也好過事後毒發攻心,宋相宜看着李夫人,雙眸蘊含着一場風暴。
李夫人看到這樣的目光,難免膽寒,但她仍是嘴硬的訓斥:“你還敢瞪眼,莫非是醜事被揭發了,不甘心嗎,還是你捨不得你那見不得光的情郎?”
宋相宜冷冷的移開目光,說得真夠難聽,這樣的跳樑小醜,也真算少見。
宋其鳳聞言則是勃然大怒,若是旁的事,恐怕宋其鳳都能坦然處之,他年少時少傅就曾經誇過他,品行瀟灑風流,有魏晉先賢之風,但事關五孃的清白和性命,還有宋家世代人的聲譽,縱然他養氣功夫甚好,此時也是氣的滿面通紅。
“既是知府的夫人,想必也是書香門第,如何血口噴人,滿嘴污言碎語,我事後必要去府上討個公道。五娘,此事交給爲父來處置,爲父定能還你一個清白,若真有小人從中作梗,爲父定然要她明白什麼叫做王法。”宋其鳳竭力安撫宋相宜。
“五妹,切勿激動,再着急的事也要從長計議啊。”宋相承也急匆匆的趕來了,身上還穿着大紅的喜服。
古代的女子若是大堂廣衆之下遭遇這樣的事情,不是早就自盡,就是交給父兄處理,可作爲受害的當事人,若是有足夠額能力,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處理,這纔是保護自己的上上之選,宋相宜已經隱忍的太久了,倘若她今日退縮了,就算是父兄償還了她的清白,也難保不會有人歪曲宋家用權勢壓人,掩蓋自己女兒偷情的醜事。
故而這種事情,若能解決必要一勞永逸,免得留下禍患,反倒是害了自己。
“搬開屏風。”宋相宜下定決心,嚴肅的命令道。
眼見屏風被一個個的搬離,宋相宜的裙角已經暴露在衆人的眼中,宋其鳳高呵道:“文佩蘭,如何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