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幸福時光
末香笑道:“這道菜叫同心菜,我也是才學會做的。”
“同心菜?”若風不解。
末香說:“這兒的人有種說法,說是凡是吃了同心菜的人,都會成爲夫妻,一輩子都會在一起,不分離。”
“所以你特意去學做了這道菜?”若風感動地抓着她的手,撫摸着她手上的燙疤,心疼地說:“你看,爲了做這道菜,你手都傷着了。你本是大家小姐,哪會做菜。”
“爲自己心愛的人做菜,是件很幸福的事。”她臉紅了。
吃飽喝足後,若風在院子裡點起了篝火,邀她同坐着賞月。
前些天連下的雨潔淨了空氣,夜風很是清新澈。二個人坐在篝火邊,看着撲撲的火星熱烈地在夜色中閃耀着,遠方的星辰被火光映得也不分明瞭。
月下的篝火跳躍着耀眼的火光,射穿了夜的一角漆黑。篝火映襯得遠天的星辰朦朦朧朧的,夢幻般的銀暉灑落大地,漆黑的樹林隨着山風呼呼地響起了風聲如音樂。
末香抓來一隻白頭黑鴨,笑道:“趁着乍暖還寒時節,奴家不如烤只鴨給夫君嚐嚐。”
只見她一手按住鴨頭,捋開鴨脖子上的雜毛,另一隻手操起一把小刀,朝鴨脖子上割去。
血撲地流了出來。
若風連忙拿了只碗過去接鴨血。
他們動作配合得如此默契,真是天生一對。
末香用刷子用力刷着鴨頭,將毛都刷下來了,若風在一邊笑道:“這麼用力,怕是連上邊的肉也要被刷掉了。”
末香譏笑道:“這個說給你這種從未下過廚的人聽,你也是不懂的。這鴨子上面就這鼻孔最難清洗了,如果不這樣刷,小心吃得你肚子痛得回不了家。”
這下若風可無法回話了,他的確是沒下過廚,也不懂。
他撇撇嘴,也拿了把刷子,末香說:“去,將這鴨脖子刷一下。”
她竟敢命令他做事!
他正要發火,她漫不經心地又加了一句:“這鴨脖子也極難洗的,用力一點,洗乾淨一點。”
他忍着火氣,拿刷子在鴨脖子上刷了刷。
“還不錯嘛,刷得還挺乾淨的,孺子可教也。”她瞥了他一眼,擺起了師父的姿態說道。
他在心裡暗笑,不答話。
鴨頭、鴨脖子洗好,末香從房內端出一罐久釀的豆汁,往鴨上一澆,淋得黑亮黑亮的。末香則很自然地用一根根長長的竹籤把鴨肉串好,動作極爲利索、熟練。
看得若風怔住了,他沒想到小小年紀的末香,做起廚藝來是這樣老成。
串好後,末香看也不看若風一眼,將一串鴨肉遞給若風,“拿去烤吧。記得,要烤焦一點好吃。”
若風低聲哼了一聲,接了過來,放在火上烤着。
空氣中溢滿鴨子和豆汁的香味。
烤得黑紅黑紅的拿出來,往嘴上一咬,帶着天然的美味,真好吃。
末香遞了個鴨脖子給若風,臉上忍住笑說:“這個最好吃,你嚐嚐。”
若風不明她的用意,便吃了起來,吃得嘴上都是油油的。
然後末香悄悄地告訴他:“這鴨脖子可是最髒的,就算方纔你洗過了也洗不去這骨節裡的髒東西的。可是你卻將這髒東西吃下去了。“
鴨脖子是淋巴細胞聚集的地方,又不易清洗,可是要多髒就有多髒,雖然這上面的肉又油光滑脆又好吃。
若風聽了,這丫頭竟然騙他吃這樣髒的東西!可惡!可是見她因爲騙了他就暗自洋洋得意的樣子,也很有意思,反而無法對她生氣,卻很想笑了。
噗嗤!
他還真笑出聲來。
末香盯着他看,眼中竟是驚恐之光:“哇,你竟然也會笑?你笑比你生氣還讓人害怕。”
“我有那麼讓人害怕麼?”他收起了笑容,微揚下頜問道。
末香倒吸了一口氣,說:“怎麼說呢?你這個人很莫名其妙,說你壞嘛,也不算太壞,雖然你打人總會將人往死裡打,可是你卻也常救人,還爲了救我受了傷。可是說你好嘛,你又不像,成天抽着個冷臉,只知道一個人舞劍,一個人吹笛子。總之,就是一句話,你太奇怪了。”
聽完了她這一大段的對他的評價,他苦笑了一下,說:“可是我打的人,都是應該打的。他們都是惡人,應有此報。”
他眼中那抹清冷,堪比月光。
這時,若是若風與末香雙手交握,踢踏着腳在篝火邊跳起雙人舞,怕是會很暖和吧?
若風看了末香一眼,末香別過頭去裝作沒聽見。若風起身將手伸到她面前。
那雙好看的手伸到她眼前了,她臉有些發燙,嘴上冷淡地說:“我不會跳。”
若風強硬地抓住她的手,哇!
這是什麼手呀!比她的手更爲冰寒,她的手下意識地被凍得往裡一縮,他用力地將她的小手握入掌心,將她拉了起來。
哪有這樣逼迫人跳舞的!
腳步邁開了。
末香的腳步很亂,總會踩住他的腳,她將頭垂得低低的,長長的睫毛沾着汗珠,遮住了她的眼睛。
他看不清楚她的眼。
只看到她純白無暇的臉上還含着纖細的毫毛,浸出的點點汗珠粘溼了毫毛,長髮鬆散地垂在肩膀上,發上散發着淡淡的清香。放入他掌心的手好像在緊張地發抖。
他得意一笑,沉着臉,聲音也沉沉地:“擡起頭來。”
她屏住氣,將頭擡了起來,張大眼睛火火地望着他。可是臉早已紅成一朵火燒雲了。
見他挑釁地望着她,她也冷冷地回視過去,好呀,和我比眼神是麼?本姑娘不怕的!
她直直地回視着他,他嘴角輕輕上揚,笑了起來。
“別看了,算我怕你了。”他忽然將眼睛垂下來,盯着泥地上她的鞋子。
她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你真美。”他擡眸笑着說。
他這時的笑不像平時那樣是陰笑,冷笑和苦笑,而是那種很放鬆地笑。
她感覺自己那顆小小的心要跳出來了,連忙將手從他掌心用力抽出來,背過身去坐下來:“不跳了,休息時間到了,本姑娘要休息一下。”
爲了掩飾自己的緊張,末香拿起一串鴨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故意將動作幅度弄得很大,好掩飾不斷髮抖的手。
“你知道薰鴨是怎麼做的麼?”她考他。
他搖搖頭,她笑道:“有一重要步驟是加入梅酒。因爲若不加入梅酒,怕鴨味過重,不好吃。梅酒是以梅子於蒸餾酒里長時間浸泡入味的一種浸泡酒,具有開胃功效。兼容了水果酒的果香甜柔和蒸餾酒的濃烈。是木香從空間帶來的調料酒。
將大米、面、粗砂糖、陳年綠茶細葉同時倒入炒鍋中,小火翻炒均勻後,保持小火,將滷好的鴨腿皮朝上放在架子上,放入鍋中,蓋上蓋,薰10分鐘,再關火,繼續蓋着蓋子薰一刻鐘。
加入梅酒。梅酒有一種果香,可以去除鴨子本身帶有的異味。”
若風點點頭:“原來如此。”
他盯着池塘看着。池裡鰱魚游來游去的。
末香說:“我要給魚兒弄點東西吃。”說完她俯身隔着白玉護攔,伸手將荷葉抓過來,然後另一隻手忽然抽出若風腰上的長劍,伸入池底,將蓮藕給割了下來。
她從蓮藕上捉到一些小河蟲,然後從懷中掏出一根線將蟲子串起來,投入池塘裡。
鰱魚紛紛游過來,將這河蟲吞入肚子裡。
若風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轉頭笑道:“這樣魚兒纔是吃到了原汁原味的東西。這纔是它們愛吃的。”
若風望着清清綠水裡的游魚,臉上又負上了凝重的霜來:“的確,一味地只想讓它們吃飽,卻從來不問它們愛不愛吃。有時候,最重要的好不好吃,吃得快不快樂,而不是隻是將肚子撐飽。”
末香點了點頭。
霞光在他臉上落下點點紅光,他俊眉微蹙,凝視着落落池水,說:“正像人一樣,並不是有榮華富貴纔是最重要,快樂纔是最重要的。”
末香凝視着他的側臉,高高的鼻樑永遠透着高貴氣息,薄薄的嘴脣透着幾分陰柔美。
不久二人便坐上馬車,告別了若風末香,回去了。
行至周府不遠處,他忽然令馬車停下,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對她說:“你下車。自己走回去。”
她知道他不想讓人看到他和她在一起,便下了車。
車簾落下來了。馬車嗖地一聲開走了。
這時,初夏的風帶了點燥熱,簌簌吹過,吹得院子裡的桐樹紛紛揚揚飄舞着桐花,落了一地繁繁複復的花瓣兒。
他抓住枝頭,將一枝桐花壓了下來,折斷,走入房間內,房內的那個八寶琉璃純金廣肚瓶裡盡是謝去的桐花,萎去的花色,乾澀的枝條,盤錯着,便將老花移開,放下新的桐花。
又見這花瓶擺在案上,不沐陽光,花色暗淡,便將花瓶移到窗臺上,任陽光撫慰。
衣上的明杏色於飄飄灑灑的桐花裡,看不分明瞭。
勾檐峭頂之上的天空,是厚重的雨雲,在緩慢地堆積着。
要落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