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之初扯了扯乾裂的嘴角,想要起身,卻牽扯到身上的傷口,霎時就感覺到皮開肉綻的滋味,不得不慢慢趴在枕頭上,緊緊咬着拳頭。
黎之初在心裡暗嘲道,她這是不作不死,作了還不死啊!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
興許是體力不支,不一會兒她又睡過去了。
此刻的殿外。
“兒子,給母后請安。”年亦軒聽聞守門太監通傳,無奈的出來。
漓妃盈盈俯身,笑靨依舊,似水蓮般明媚,“妾身給皇上請安。”
年亦軒瞥了一眼站在莊賢太后身旁的女子,眸子厲色起來,“漓妃不在自己宮裡好生安胎,總是擅自出來,朕看漓妃是將朕的話當耳旁風了。”
漓妃身子一頓,驚恐求助莊賢太后。
莊賢太后言道,“皇上不要怪罪漓妃,是哀家要她多走動走動,也好對腹中的胎兒有利。皇上,不打算讓哀家進殿內嗎?”
年亦軒走到莊賢太后身邊,言道,“是兒子的不是,兒子扶母后。”說完,攙着莊賢往殿內走。
守門的太監趕緊將殿門打開。
走到殿內時,年亦軒刻意回頭看了看漓妃,漓妃被他那一個眼神嚇得差點沒站穩,若不是身旁的宮女攙扶着,怕早已摔着了。
漓妃知道皇上的意思,不過就是在警告她。
莊賢坐下後,年亦軒亦是坐了下來,漓妃的肚子已經略微隆起,年亦軒淡淡的在她肚子看了一眼,這一個眼神被漓妃捕捉到,她欣喜的撫摸着隆起的小腹。
“皇上,這漓妃可是我朝的大功臣。哀家可是日日夜夜的想着抱皇孫。”莊賢亦是順着年亦軒的眸子看過去。
年亦軒勾起一抹笑意,淡淡的端起宮女奉來的茶,輕呷一口,緩緩道,“漓妃自然是功不可沒,但若是無功而返或是居功自傲,朕自然也會記在心裡的。漓妃,你說是不是?”說完,並未看向漓妃,則是又輕呷一口茶。
漓妃的腳步一頓,嘴角黯然一笑,言道,“妾身謹記在心。”而後,微微頷首,“太后,皇上,賤妾想先回宮去。”
莊賢怒瞪一眼年亦軒,見年亦軒頭都不曾擡起,擺了擺手,言道,“去吧。想吃什麼,直接要下人們去做。”
漓妃看了一眼年亦軒,淺淺一笑,俯下身子,言道,“賤妾先行告退。”說完,恍恍惚惚的走出了殿外。
莊賢看漓妃已經走出去了,這纔將臉上的笑意收起,“皇兒,怎麼說這漓妃也是懷有皇嗣。你就不能多關心關心嗎?你的心裡就只有那個黎貴妃嗎?皇兒,你是皇帝,這後宮佳麗三千,自然是要雨露均沾。切不可因小失大。”
年亦軒言道,“母后說的是。兒子都記着了。”
“記着怎麼能行?還要多做到。罷了罷了,哀家聽說黎貴妃並未被那場大火……”說到這裡,莊賢頓了頓,又言道,“聽說皇上還將她帶回了宮?”
“不是聽說,朕確實將她帶回來了。”年亦軒眸子暗淡了一些。
“那爲何今日宮中傳的沸沸揚揚說皇上嚴懲了黎貴妃,又將她的貴妃身份削了去?”
“母后,朕的一些事不想多說,若是宮中再謠傳什麼,還請母后不要信以爲真。此事,朕自會處理。”年亦軒言道。
莊賢站起身子,言道,“哀家不逼皇上,哀家只不過希望皇上能夠多看看其他妃子。皇上還有奏摺需要看,哀家先回宮了。待黎貴妃身子好了,皇上可能要她去哀
家那裡陪哀家半月?”
“好。兒子送母后回宮。”年亦軒緩緩道。
莊賢點了點頭,年亦軒扶着她走出了殿外。
在走出的那一刻,年亦軒回頭看了看屋內裡,而後對着門外守衛太監言道,“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進入殿內。”
“嗻。”
莊賢淡淡的看了年亦軒一眼,言道,“皇上如此愛護她,是她幾世修來的福分。”
而殿內。
恢復安靜後,牀榻上的黎之初睡得更安穩了。
自那次冷宮逃走之後,她沒有一夜是睡得安穩的,夜裡總是驚醒,生怕再次被抓住或者需要繼續逃,來到皇宮後,雖然是受了苦又痛了一次,但至少能夠睡得安穩了。
而瀟王府大門口。
“煩請通報一聲,就說言靖琪求見瀟王爺。”一男子着一襲墨色長袍。
瀟王府門前的守衛一聽是言靖琪三個字,立刻走過來,俯下身子,言道,“見過言將軍,小的這就去通報。言將軍請稍等片刻。”
言靖琪微微頷首。
不多時,便見那小廝再次跑過來,言道,“言將軍我家王爺身子抱恙,不便見客。還請將軍擇日再來。”
言靖琪眸子一眯起,冷笑一聲,言道,“我看瀟王爺是刻意避之不見吧?若是今日言某人見不到瀟王爺,言某人只好多有得罪了。”說完,竟直接往府內走。
那小廝連忙攔住他,“言將軍,言將軍,您還是請先回去吧。我家王爺真的是身子抱恙。適才言將軍來時,可見有一郎中從府內出去?將軍不要讓小的難做。”
言靖琪腳步頓了頓,回想,在來時,確實有一位郎中從瀟王府內出去,他當時還在詫異。剛在那小廝說,瀟王爺身子抱恙,不便見客,以爲是年亦瀟不過要下人搪塞他的託詞,只想着年亦瀟是不想見他而已,卻忘了前面的事。
“瀟王爺既是身子抱恙,言某人更要前去看望一番。豈有進了王府不見王爺之理?”言靖琪故意將聲音擡高。
“讓他進來吧。”屋內傳來一聲微弱的聲音。
那小廝聽到自家王爺都已經發話了,連忙讓開身子,“言將軍您請。”
言靖琪大步走到屋前,站在門外頓了頓,隨即推開了門。
只見牀上靠做着一個男子,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瘦削的臉頰上,兩個顴骨像兩座小山似的突出在那裡。一雙悲涼的眼睛無神地望着帷幔,言靖琪輕咳一聲,走了過去,年亦瀟用一雙蠟球似的呆滯的眼睛望着他。
而後,兩眼無力地閉着。
言靖琪見他額前滲出細密的汗珠,緩緩道,“言某先行告辭,改日再來拜訪王爺。”
“既然來了,就不要說走。更何況,言將軍不是有話要跟本王說嗎?”年亦瀟嘴脣蒼白,眉頭微蹙。
言靖琪見他嘴也動了一下,他的喉嚨發出一個咳嗽似的聲音。似乎想說話,卻又吐不出一個字來。
“瀟王爺想必知道言某此次前來的目的。但言某見王爺身子抱恙,言某擇日再來也無妨。”
年亦瀟緩緩睜開雙眼,看了看言靖琪,輕扯了乾裂的嘴角,言道,“言將軍應該去看她。”
言靖琪身子頓了頓,言道,“言某一介平民無能進宮。”
言靖琪知道,他口中的她是初兒,他也想過進宮,但無奈沒有皇上的旨意,豈是他一介草民能夠進宮的。而此次前來瀟王府,他就是想着借年亦瀟的王爺之名,看能否幫他進宮見見初兒。
“言某想問瀟王爺,爲何將她從宮中帶出,而後又爲何讓她被再次帶進宮?這
一切瀟王爺似乎該給言某一個說法。”
“這些事,本王沒有必要一一都向言將軍解釋吧?”
“是。瀟王爺做事豈是我等小民能夠揣度的?瀟王爺更沒有必要一一與小民說明,不過,初兒是言某的命,若是有人想要傷及言某的命,言某豈有任人妄自胡來之理,瀟王爺說是不是?”言靖琪淡淡一笑,看着年亦瀟。
年亦瀟雙眸微眯起,握緊雙拳,良久後,收起眸子裡的厲色,緩緩道,“本王怎會傷害她?言將軍的心應該懂本王的做法。是本王沒有保護好她,讓她受苦了……”
言靖琪聞此言,腳步上前兩步,眉頭微蹙,“是不是他對初兒又做了什麼?”
年亦瀟並不說話,再次閉上眼睛。
言靖琪俯身上前,一把將他的衣領抓住,冷眸言道,“是不是?”
無論言靖琪怎麼搖晃年亦瀟的身子,年亦瀟依然一言不發,眼睛都不曾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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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守衛的小廝,聽見屋內的聲音,連忙推開門,見到言靖琪正緊緊抓住年亦瀟的衣領,趕緊跑步過去,“住手!言將軍你做什麼?”
言靖琪聞言,轉過身子,冷冷的看着他。
嚇得那小廝頭縮了縮,但在自家主子面前,又不敢退縮,大膽的想要拉開言靖琪。
“滾!”言靖琪冷冷的吐出一個字。
年亦瀟緩緩睜開眼睛,言道,“出去!”
“王爺……”
“出去!”年亦瀟猛地用力,激烈的咳嗽起來。
那小廝只好退下。
年亦瀟並沒有將言靖琪的手拿開,或者直接用用王爺的身份命令他,因爲,他知道,這些權勢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沒用。
這世間能夠對他有忌憚的是一個女子。年亦瀟輕扯嘴角失笑,而那女子也是他與皇兄的軟肋。
軟肋是一個人的弱點。
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那這個女人就是這個男人感情上的弱點,因爲這個弱點的存在,他只能更加的去愛她。
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卻被她傷害,也是這個男人情感上一個弱點,任何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情,都會讓他有種受傷的感覺。
但若是一個男人有了這個弱點,那麼即便是受傷,即便是承受永生的孤寂,他亦是甘之如飴。
她的哭,她的笑,她的嗔,她的怒,關於她的一切都會是愛上她的那個男子的軟肋。
這次,他不得不承認,他是真的有軟肋了。
年亦瀟失笑的看着眼前動怒的男子,沒想到皇兄那樣的心也會有讓一個女人成爲弱點的時候。
“她被削去貴妃封號,現在是皇兄跟前的貼身侍婢。”年亦瀟緩緩道。
言靖琪放下他的身子,楞楞的站起,喃喃道,“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她。”說到這裡,言靖琪猛地快步走出去。
年亦瀟身子止不住的咳嗦起來,擡眼看了看已經走出門的言靖琪,緩緩地閉上眼睛。
他沒有告訴言靖琪,她在宮中被杖責了,現在他也不知道她是否有性命之憂。
他沒有告訴言靖琪,不過是不想言靖琪再像他一樣,沒有救出她,反而因爲自己的緣由連累了她。
皇兄對她的心不比他和言靖琪少,只不過皇兄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等到一切風平浪靜後,皇兄也絕不會再虧待她。他沒有皇兄的那般能力,他也沒有言靖琪那樣的心胸。他依然放不下。
這在此時,年亦瀟腦子裡猛地浮現出從花滿樓走出來後,他說的一句話。
“一個男人,若不強大,怎麼能夠保護他心愛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