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流音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後,伸手朝穆勁琛的臉上推去。
“哎呦,哎呦——”男人慘叫。
許流音白了一眼,“你臉上沒傷,我推你一下而已,至於疼成這樣嗎?”
穆勁琛一臉委屈地看向她,“牽一髮而動全身知道嗎?我身上全是傷。”
許流音盯緊了他,想要看看真假,她視線落到他身上,她記得他被人狠狠踢過幾腳。“你又不是呼吸不過來,還需要人工呼吸。”
“你沒聽過,有一種痛叫難以呼吸嗎?”
許流音不信他,方纔她還覺得穆勁琛可能真有事,但她一聽人工呼吸四個字,就覺得不靠譜了。
許流音靠向副駕駛座,嚶嚀一聲,手臂小心翼翼抱在身前,穆勁琛自己捱了打,可他是個糙老爺們,已經習慣了,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但是許流音不一樣,穆勁琛緊張地湊近她身前,“怎麼了?”
許流音只顧搖頭,穆勁琛越發焦急起來,他趕緊開動車子,快速地打過方向盤後朝門口開去。
“我帶你去最近的醫院檢查下。”
“你也要好好做個檢查。”
穆勁琛雙手握住方向盤,“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拳擊室內,阮暖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臺上的人三三兩兩坐起身來,有人見她這樣,不放心地問道,“喂,阮暖,你沒事吧?”
她臉上都是血,身子朝旁邊歪去,好不容易坐直些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向門口處。
“別看了,早就走了。”
一名男子暗罵聲,“臥槽,我的門牙怎麼鬆了?”
“被踢鬆的唄,”同伴揉着自己的鼻樑,“我感覺我的鼻樑都斷了,我得去趟醫院。”
“阮暖,這穆勁琛下手怎麼這麼狠啊?跟頭餓狼似的,逮誰咬誰,我們又沒跟那女人動手。”有人按着自己的頸部。“我現在頭疼的厲害,疼死了。”
阮暖呆坐在原地不動,但她不說話,並不代表別人的話不會傳到她耳朵裡。
“你還指望他對我們手下留情?你看看他是怎麼對阮暖的?”
阮暖心裡被狠狠紮了下,目光刺向說話的女人。
對方不住揉着自己的頸部,臉色到這會還是白的,“阮暖,你快去醫院看看吧……”
“不需要!”
她想要起身,但爬了幾次都沒能爬起來。
“你以爲你現在還是什麼身份?好心勸你一句,不要不識好歹。”
阮暖聽在耳朵裡,她搖搖晃晃,掙扎了數次後起身,“你還沒被揍夠是嗎?”
“什麼?”女子聽到這,站了起來,“就你這幅樣子,你想和我打?”
阮暖衝上前,對方直接給了她一腳,等她彎下腰後,女人高高擡起腿,踹在了阮暖的肩膀上。
她趔趄往後退,砰地倒在地上,方纔摔過的後背更加疼的鑽心。
“算了算了,”另一人上前說道,“走吧,今天夠倒黴的了。”
三三兩兩的人跳下了拳擊臺,阮暖乾脆放平身子躺着,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在痛,但最痛的,還是心裡面。
因爲穆勁琛對她的殘忍、踐踏、不屑,所以別人纔會以同樣的方式來對付她。
阮暖原本是心存僥倖的,她覺得自己也算是在犯賤吧,不被穆勁琛打成這樣,她就永遠不會死心。
雖然她打了許流音,也攛掇着別人上臺打了許流音,但是她以爲穆勁琛會對別人動手,卻不會對她下狠手。
可她身上如今的這滿身傷,卻都是穆勁琛給予的。
他一點都沒有手下留情,一點點,一點點都沒有。
他將她對他的癡纏,也全部打斷了。
不管這半年多以來,她是怎麼對他好的,阮家跟穆家是怎麼期盼着他們成婚的,在他穆勁琛眼裡,原來就沒有她阮暖一丁點的位子。
這難道不是最最悲哀的事情嗎?
穆勁琛的車子開出去後不久,許情深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許情深問了他兩句,得知他已經找到許流音後,微微鬆口氣。“音音有沒有哪裡受傷?”
“有,我現在帶她去醫院。”
“傷得怎麼樣?”
穆勁琛朝副駕駛座上看了眼。“臉上有傷,裡面的就不知道了。”
“那你帶她好好做個檢查吧。”
“好。”
穆勁琛掛斷電話後,衝許流音說道,“蔣太太說了,把你交給我負責了。”
“她纔不會說這樣的話。”
穆勁琛順着導航找了附近的一家醫院,規模也不小,下車的時候,許流音想要推開車門。
“等等。”穆勁琛拽住她的手臂,“方纔不是痛得厲害嗎?”
“我……我這會好多了。”
穆勁琛端詳着她的小臉,“我還是不放心,等我。”
他推開車門後下去,來到副駕駛座一側,男人打開了門,伸手就要抱她。
許流音忙蜷縮下雙腿,“幹嘛啊?”
“抱你啊。”
許流音覺得好笑,“抱我幹嘛,我自己能走。”“你確定?”
許流音推開他的手,從車上跳了下來,穆勁琛全都看在眼裡,“其實我現在也抱不動你,胸口疼。”
“那趕緊去看看醫生。”
兩人掛了急診,坐在門診室內,許流音非讓醫生先給穆勁琛看,穆勁琛又將她按坐在凳子上,“不行,你先看。”
“別爭了,是情侶嗎?夫妻?”
“呃,不……”
“嗯,是。”穆勁琛搶先一步回道。
“覺得哪裡不舒服?”醫生瞅了眼,其實從許流音剛進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她臉上的傷,“你的臉怎麼了?”
“噢,被……被人打的。”許流音回道。
醫生輕搖下頭,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暴力了,他視線睨向旁邊站着的穆勁琛,“你打的?”
穆勁琛怎麼都沒想到醫生會問這樣的問題,他當然要否認了,必須否認啊,“不是!”
許流音也尷尬地開口,“不是他。”
這種事情,醫生也見的多了,現在的小夫妻,打起架來就是仇人,恨不得招招將對方打趴下,可是一旦和好,那膩歪起來也是不要命的。
“你們這樣已經算是家暴了……”
許流音無奈開口,“真不是,我們是被別人打的。”
醫生拿過病歷卡,再度朝穆勁琛看看,“你老公身強力壯的,還讓你被打成這樣?”
這醫生,究竟是查戶口的,還是看病的?穆勁琛有些不悅起來,“你給她好好看看,就怕她骨折了,或者內臟受損了。”
醫生讓許流音去旁邊躺着,按了幾處,又仔仔細細問了幾句,許流音知道自己沒有大礙,她看向旁邊站着的男人,“我就說吧,我沒事的。”
她起身後,醫生讓穆勁琛躺了下去。
他的情況似乎要嚴重得多,醫生拉起他的手臂,男人就哇啦哇啦叫起來了,“別動,別動,疼疼疼——”
醫生在他上身按着,每按一下,許流音就感覺醫生手裡拿了把刀在扎穆勁琛似的,“不行,不行,這裡特別特別地疼……”
“起來吧。”醫生轉身回到辦公桌前,“我看你痛得厲害,去拍個片吧。”
許流音聽見醫生這樣說,有些慌張起來,“他不會真斷了骨頭吧?”
“這還真說不準,你看他的樣子,那麼痛苦。”
許流音忙將穆勁琛攙扶起身,兩人拿了單子後走出門診室。
到了拍片的地方,穆勁琛擡起腳步往裡走,許流音想要跟着,穆勁琛推了她一把,“你去幹什麼?”
“我有點不放心。”
“拍片的機器對身體不好,人家都要遠遠避開,你倒好,盡趕着往上湊。”
許流音被攔在門外,穆勁琛單獨進去了。
她在外面,心也有些不定,穆勁琛進去了好久都沒出來。許流音回到門口,但門緊緊地關着,也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又是十來分鐘過去後,門才被咔嚓一聲打開。
穆勁琛走了出來,許流音趕緊上前,“怎麼樣?”
他臉上有愁容,眉頭緊鎖,“片子過一會拿,但醫生說我肩膀處骨裂了。”
“骨裂?”
“怪不得疼的這麼厲害,你看我,手臂都擡不起來了。”
許流音有些疑惑,難道別人踢他的力道這麼狠?她也被阮暖踢了啊,還有個男的,力道也很大,她一個女人都沒事呢。
但她想了想後,也說服了自己,話不能這樣說,受傷還有個巧合呢,“傷哪隻手臂了?”
“右手。”
“那麻煩了。”許流音拉着他走過去幾步,讓他在椅子上坐定,“我去拿片子。”
兩人回到醫生辦公室的時候,許流音覺得自己真是倒黴,臉腫腫的都快成豬頭了,卻還要帶着另一個病人。
穆勁琛自從得知自己骨裂了之後,那樣子真是不得了了,走路走得快了也不行,說是手臂在動,痛啊痛啊。在走廊上有別的病人經過也不行,非要擠在許流音身側,說是別人撞到他手的話,他的胳膊就要廢了。
許流音將片子遞給醫生,讓穆勁琛坐下來。
醫生仔仔細細看了眼,“骨裂了啊。”
“醫生,需要打石膏嗎?”
“這個位子,打石膏也很麻煩,這樣吧,前臂懸吊固定八週,自己養着吧。”
許流音有些沒聽懂,“這是什麼意思啊?”
“就是把手臂吊在胸前,在他脖子裡套根紗布。”
穆勁琛想象着那個樣子,他不住點頭道,“行行行。”
許流音朝他肩膀處推了把,“我怎麼覺得你很高興啊?”
“這總比打石膏要好吧?我已經覺得很慶幸了。”
“也是……”
離開醫院的時候,穆勁琛將車鑰匙遞給許流音,“你開吧。”
一路走出去,兩人招來了不少人的眼光,許流音用手遮着臉側,“我剛纔忘記照下鏡子了。”
“你還是過段時間再照吧。”
“很醜是不是?”
“現在的你總不見得和美能掛上鉤。”
車子開出醫院,穆勁琛朝窗外看着,許流音視線望向前方,“我把你送回家吧?”
“我要吃飯。”
“什麼?”
穆勁琛將左手遞到許流音面前,“你看看幾點了,我現在肚子裡空空的,我要吃飯。”
“行吧,你看路邊有沒有飯店,我請你吃,就當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了。”
“就一頓飯?”穆勁琛面露嫌棄。“你也真夠小氣的。”
“那你還想怎樣?”
“救命之恩,當然是以身相許了。”
許流音睇了他一眼,剛要說讓他滾開,穆勁琛朝旁邊看了看,“你請我吃飯,你的錢包呢?”
許流音下意識伸手摸了把,“完了……在阮暖車上,還有我的手機呢。”
“手機裡沒有裸照吧?”
許流音重重按了下喇叭,擋在前面的車子才肯挪動些。
“真要有的話,也是你的照片。”
“是嗎?你什麼時候給我偷拍的?”
許流音看到不遠處有家蘇幫菜,她將車子靠了過去,“你不是餓嗎?下來吃飯吧。”
穆勁琛的右手臂吊着,他愉快地答應着,反正他現在不能動,他要求安慰,求餵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