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煙微笑着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張三十兩銀子的銀票給他,“這一路上辛苦大哥了。”
中年男人樂呵呵的接了銀子,笑得合不攏嘴,“姑娘,你可真是個爽快人,以前我拉這種長活兒,就沒有一個不講價的。姑娘有所不知,如果換了前兩年,遇到姑娘這麼爽快的人,我也會主動給您少錢的,只是去年我老母親得了重病,娘子也摔斷了腿,家裡還有兩個屁大的孩子等着吃飯,所以每一個銅板我都珍惜得很,所以姑娘,對不住了,這路錢我是不能給你少了。”
這一路上,這中年男人都是笑呵呵的,如果不是如今他這麼一說,秦落煙真是沒有想到他是一個被生活的重擔如此壓迫着的一個人。
心底,不禁對這中年男人升起了一股子佩服,一個人,選擇自私很容易,想要照顧好自己也很容易,可是要照顧好自己珍愛的家人,卻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氣的事。
她突然覺得心中的失落情緒消減了不少,也許是被這中年男人的堅毅感染了吧,“沒事的大哥,不用你給我少錢,你快回家看你家裡人吧。”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對秦落煙行了一個抱拳禮之後便轉身離開。
她目送着那中年車伕漸漸走遠,這才轉過身往城門的方向去,只是她剛走了幾步,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慘叫,她回頭一看,頓時臉色大變。
兩名流裡流氣的年輕男人,竟然將那車伕從馬車上扯了下來,其中一人還拿着匕首刺了中年車伕的胸膛,中年車伕倒在血泊裡,一雙手還摁着自己的錢袋。
“真是個要錢不要命的!非逼老子動手。”拿匕首的年輕男子,一腳踩在中年車伕的身上,彎腰就去搶他的錢袋。
中年車伕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根本沒有力氣攔住那男子,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搶走了錢袋,一雙眼睛裡滿是不幹和憤怒。
“早給老子不就好了嗎,非要吃這一刀。”那人拿了錢袋,又踹了中年車伕一腳,這纔對另一人使了使眼色往城門的方向走了過來。
秦落煙看得心膽俱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這麼明目張膽的搶劫傷人事情發生?這蠻國的官府都不管的嗎?她氣得牙癢癢,本能的就要往那車伕的方向走,旁邊的一個婦人卻拉住了她,“妹子,你外地來的吧,別去惹事了,那兩個人咋們惹不起。你看那些守門的將士,他們不也裝作沒看見嗎?”
秦落煙往城門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見那幾名將士看都不往那個方向看上一眼,她心中越發憤怒,“這春城的法度就是這樣嗎?如果這樣,誰還能安心在這春城生活下去?”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春城的法度可是周圍城市中最嚴格的了,平日裡可沒有人敢觸碰律法的,只是那兩人和普通人不一樣罷了。”那婦人嘆了一口氣道。
秦落煙雖然想幫那中年車伕,可也不是一個冒失的人,所以沉住氣接着問:“那兩人到底是誰?看起來並不像權貴之家的人。”
那夫人搖頭嘆息,“他們的確不是權貴之家的人,可是他們的妹妹可算是權貴之家的人,那兩人啊,是親兄弟,就是地皮流氓,可偏偏有一個容貌傾城的好妹妹,他們的親妹妹嫁給了城主大人做十二房小妾,近來正是得寵的時候,據說還有了身孕,如今城主大人對她可是千依百順,她的孃家人,誰敢動?”
原來是這麼回事,這就是所謂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過是一個小妾的家屬而已,竟然就如此無法無天,那城主大人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你們的城主大人可真不算個好官……”秦落煙的話還沒說完,旁邊那夫人就趕緊捂住了她的嘴。
“不,你錯了,城主大人只是護短而已,他只是護着他在意的人和事而已,對其他的事情還是很公道的,來春城做生意的商人,沒有幾個不誇他的。只要不要運氣太倒黴招惹到他在意的人和事,你就可以在這春城安心的活下去。”
婦人說完這一席話,那兩名搶劫中年車伕的人也走了過來,婦人立刻拉着秦落煙退到一旁,直到兩人離開之後,她才鬆開了秦落煙的手。
秦落煙握緊拳頭,到底沒有像個愣頭青一眼的衝上去和那兩人理論,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和他們正面衝突似乎一點兒勝算都沒有。
所以她咬緊牙關,忍下了這口氣,卻又急匆匆的來到了那中年車伕的面前。
中年車伕受了外傷,幸運的是沒有傷到要害,所以情況雖然嚴重,神智卻也還清醒。
“還能站起來嗎?”秦落煙掏出一方手帕摁住了他的傷口,另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扶着他。
中年男人勉強點了點頭,在她的攙扶下到馬車內找了一瓶金瘡藥給自己的傷口敷上,可是眼神卻完全失去了光彩,他不斷的嘆氣,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了,眼眶紅潤竟是險些哭出來。
“我是個不中用的,還不如讓他們殺了算了,現在錢也沒了,回到家裡全家人也只能等着餓死罷了。”中年男人懊惱的一拳拍在馬車上,坼裂了傷口,傷口處又冒了些鮮血出來。
秦落煙什麼也沒說,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就塞在了他的手裡,“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什麼都比不上性命來得重要。”
中年男人看着手中的五十兩銀票,一雙眼睛越發的紅了,“姑娘,你這是……不行,不行,我怎麼能要你的錢,這可不是筆小數目!不行,我就算再窮,也不讓窮得連骨氣都沒了……”
“行了,骨氣算什麼,爲了活下去,自尊心、骨氣?拿來有什麼用?”秦落煙搖了搖頭,怕中年車伕再拒絕,見他的傷也還在自己可控範圍內,她便轉身走了。
中年男人還想說什麼,可是抓着那銀票的手卻漸漸收緊了,他低着頭,一雙眸子裡哪裡還有半分的憨厚和憤恨,有的,只是一片精光而已,只聽他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呢喃着:“這就是主子讓我來保護的女人麼,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