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如流水馬如龍的風凰城熱鬧非凡, 傅弈舟領着陸無一幾人穿過熱鬧喧囂的主街,一路朝城南行進。穿過城南的兩條舊巷,便來到一處開闊地方。那地方四面高樓聳立, 綠瓦紅牆, 紅色的四方燈籠高高懸掛, 在烈日下折射着點點光芒。
許許多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或站於大門, 或行於街邊, 或立於樓上窗前向過往的男子搭話,更甚者直接將人拉起樓內。
這裡所有樓屋都有着非常文雅的名稱。比如怡情樓,花仙閣, 滿春館等等。更有一樓如鶴立雞羣,比其它樓屋裝飾得更加華美精緻。四層樓臺飾以琉璃柱, 玳瑁窗, 大門高高懸着一張紅漆牌匾, 上書笱嵐院。
比起四周那些到處招呼脂粉客的青樓女子,笱嵐院顯得非常清靜。門前只有幾個像是狎司的男人立着。雖這樣, 但那裡依舊門庭若市,熱鬧得很。
他們幾人在此處顯得尤其惹眼。惹眼的原因不用多說,自然出在方心玉身上。流連在花街柳巷中的都是男人,像她這麼美豔的尤物不是青樓女子,那麼一定是即將成爲青樓女子的人。
而這位面生的美豔尤物身邊居然有三個男人, 其中兩人還非常英俊好看, 就更加令人遐思了。
若不是陸無一在大熱天穿着披風, 若不是傅弈舟腰上彆着的佩劍, 那些脂粉客都可能上前來碰碰運氣了。
陸無一以爲是什麼可以打探情報的地方, 沒想到居然是風塵之地。現在什麼時候,傅弈舟竟然還有心情上青樓?
也難道陸無一會生氣。楚流鶯還生死未卜, 他居然帶他們來這種地方?
傅弈舟忙解釋道:“不要小看此地。進出笱嵐院的多數是江湖中人,故我們可以打聽到任何我們想打聽的事。”
陸無一皺眉道:“又如何?帶家姐來這種地方你是何居心?”
世事變遷,那個剛出世話都不會說的弟弟也會心疼人了。方心玉深感欣慰的同時,又覺得被諸多不懷好意的視線看着渾身不自在。她抖了抖手上的翡翠菸斗輕聲道:“若能打聽到流鶯在哪裡倒也無妨,我且迴避迴避便是。”
說完她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她身邊有那些毒蛇作伴,菸斗的煙霧還能致幻,陸無一倒不是很擔心她的安危。見她離開才繼續道:“聽你所言你似乎對此處很瞭解,莫不是經常來此?”
語句裡有非常明顯的輕佻諷刺和不屑,讓人聽了不舒服。
傅弈舟似乎被陸無一說中,滿面笑意有一瞬間的僵硬。他隨即繼續笑道:“我確實時常來此找胡蝶喝酒。”他說着的同時已經往笱嵐院走去。
殘影一直在等着陸無一發話,見陸無一仍站在原地,他頗爲不解地朝陸無一臉上看去:“教主?”
陸無一像是纔回過神來,搖搖頭沒說什麼便跟上前去。
傅弈舟果然是老面孔,才邁進裡面,塗着濃重胭脂,身材苗條的老鴇快步迎上來:“這不是傅公子嗎?許久不見了,胡蝶還每日唸叨你來着。”
陸無一裹緊身上的披風,觀察着樓內的情況。裡面的每位姑娘雖說穿着暴露妖豔,卻打扮得非常自然,比外面那些庸脂俗粉要好看得多。這裡的客人也確實如傅弈舟所說多是在江湖走動的人。
比如在西南方向角落裡坐着的是銀蛇幫,東南方向窗邊的是六蠍派,其它都是些隨身攜帶武器的人。
不過在陸無一眼裡都是些烏合之衆罷了。
傅弈舟微笑迴應道:“近來事忙耽擱了,不知現下能否與胡蝶見一見面?”
老鴇剛纔堆笑的臉一下變得爲難起來:“真不巧,城主的公子非要點名胡蝶去陪他,她現在正服侍着呢。”
傅弈舟垂眸,似乎在思考着什麼。陸無一這時越過傅弈舟,居高臨下的對老鴇道:“除了胡蝶也還有其它姑娘吧?”
老鴇愣愣地看着陸無一。真是個俊美無雙的俏人兒。只是這炎炎夏日卻裹着個披風,怕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毛病?
管他做什麼,進門是客。老鴇堆起笑臉道:“那是自然。我先讓桃兒她們過來服侍幾位,待城主的公子離開我便讓胡蝶過去。”
傅弈舟聞言微微頷首,道:“也好。”說着便從懷裡掏出一綻金子放到老鴇手上。
老鴇見到金子立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她忙把金子收好,側過頭朝裡面喊:“桃兒,春兒還有雪娘快過來招呼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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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叫來了,可具體要做些什麼陸無一卻不知道。在屋內甫一坐下,那些女子便如狗皮貼膠那般貼上來:“這位公子怎麼稱呼?長得好俊,奴家好喜歡。”
另一人也在殘影身邊坐下貼上殘影,手在他身上游走:“這位公子好健壯。”
傅弈舟看着兩人厭惡又不知所措的樣子覺得十分好笑,便對坐他旁邊的女子道:“你們不必如此熱情,陪我們喝喝酒聊聊天便好。”
桃兒笑道:“傅公子的朋友是第一次來這些地方麼?說來傅公子真是好久沒來,胡蝶姐還時時記掛着你。她若知道你來了,定會很高興。”
春兒和雪娘聞言甜甜地應了一聲,鬆開他們,擡手爲兩人倒酒。得到自由的陸無一頗爲怨恨地瞪着傅弈舟。
傅弈舟假裝沒看見,回答桃兒的同時又問起其它事:“我許久沒來,不知最近城裡有什麼新鮮事?”
桃兒回道:“還是老樣子。山高皇帝遠的,能有些什麼新鮮事?”
雪娘忽然插口道:“說到新鮮事,最近不是經常有人失蹤嗎?”
春兒聞言也附和道:“對呀,而且失蹤的都是些年輕姑娘。我們還時時擔心哪天就會輪到自己呢。”
一聽她們說起失蹤之事,陸無一便聯想到了楚流鶯。他忙追問道:“爲何不報官?”
春兒嘆了嘆氣道:“自然是報了官,可半個多月過去了還未捉到兇手呢。失蹤的人也找不回來。你們一路行來應該也看到街上都沒幾個年輕姑娘了。”
陸無一回想片刻,的確是這樣。
雪娘跟着壓低聲音偷偷道:“也有說那兇手神出鬼沒,不像是人所爲。”
傅弈舟又問:“來這裡的人莫非都沒提過這件事麼?”
“傅公子,來這裡的多數是想要逍遙一番,醉死在溫柔鄉里的人,誰會談這些事?如果人人都如你這般,恐怕每個風塵女子都要從良了,青樓哪裡還開得下去?”桃兒嗔笑道,“唉,不提這些晦氣之事了。傅公子,來來,喝下這杯酒。”
陸無一瞪視着傅弈舟:“這就是你說的可能知道些什麼?”
陸無一怎麼還在生氣?傅弈舟喝下桃兒遞來的一杯酒,對他輕聲道:“阿一你吃醋了麼?”
陸無一差點要抽出長鞭站起身來抽他,幸好被殘影攔住了:“冷靜。”
陸無一才壓下自己的火氣。春兒和雪娘不愧是青樓女子,見狀很快調整好狀態,一邊溫言安慰一邊勸酒。也不知喝了多久,有丫頭敲門進來通告,說胡蝶有請。
終於可以脫身了。陸無一雖在生氣,但實在拗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跟在那個丫頭後面走時小聲問身旁的傅弈舟:“胡蝶是什麼人?”
傅弈舟又揶揄道:“阿一你果然吃醋了。”
“……信不信我馬上讓你血濺當場?”
傅弈舟狀若無意的乾咳兩聲收斂住笑意答道:“她是笱嵐院的花魁。”
“然後呢?”
傅弈舟愣了愣才接着道:“我與她偶然相識,不料相談甚歡便時常一起飲酒作賦,一來二去便相熟起來了。”
陸無一恍然大悟,用輕蔑的眼神斜看向他:“喔,原來你的紅顏知己之一。”
傅弈舟無奈的笑道:“我的知己沒有你想的那麼多。”
陸無一冷哼一聲不說話。而丫頭也將三人帶到一間屋門前。她敲了敲門,說傅弈舟他們來了,裡面便傳來一聲柔柔的迴應。
丫頭將屋門打開,請他們三人進去之後就關上門走掉了。陸無一還沒反應過來,屋裡便走出一人。
那名女子不過雙十年華,穿着一身大紅的花團錦衣。衣襬下開了一個大襟,露出一雙修長潔白的美腿。她赤着腳,光潔美麗,腳踝處綁着紅繩,紅繩上繫有兩個小鈴鐺,隨着走動發出悅耳的響聲。
她長得也很美,每一處都像用畫筆細細勾勒出來般,豐富細膩。烏亮的長髮盤起,上面飾滿了許多首飾,讓她看起來非常高貴華美。
她走至三人面前,微微笑道:“傅大哥,你來了。”
紅顏知己真不愧是紅顏知已。只是一句話,便詮釋了所有。
傅弈舟微笑着頷首,轉身向胡蝶介紹:“這是阿一和殘影。我來,是想問你一些事情。”
胡蝶向陸無一和殘影看去,目光在陸無一身上逗留了片刻才道:“先進來坐下再說。”
所謂的知己就是她什麼都沒說,你卻通過她的一舉一動知道她在想什麼:“穿披風是阿一的習慣,你不必奇怪。”
胡蝶理解性的點點頭,招呼幾人落座便問:“傅大哥你想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