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流鶯言語中透着驚悸和畏懼, 陸無一安慰道:“別慌,我就是來救你的。”
楚流鶯聞言才緩緩冷靜下來,道:“可你不是也被……”她忽然頓住話頭, 恍然明白過來:“阿一哥哥你會打扮成這樣子是故意混進來的?”
陸無一點點頭, 低聲道:“知道位置的話, 傅弈舟很快就會找到這裡。”
楚流鶯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她被擄來這裡不知多久, 一直不見傅弈舟來救她。她開始懷疑傅弈舟是不是樂得其成, 不願意來救她這個纏人精。
如今聽陸無一所言,心裡終於踏實下來。爲了救她,傅弈舟還讓陸無一涉險。這麼一想, 其實她在傅弈舟心裡還是有些地位的不是麼?
然而再仔細想想,傅弈舟願意讓陸無一涉險不就代表他很信賴陸無一, 凡事都願意與他一起商量行動麼?若換成她的話, 傅弈舟估計會讓她躲起來或是哄騙她離開, 不會讓她跟隨。
是不是無論她怎麼努力傅弈舟都不會喜歡她?就算沒有陸無一也一樣。
“阿一哥哥……”
“嗯?”陸無一瞧着楚流鶯不大好看的面色,不知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你是不是也很喜歡弈舟哥哥?”
陸無一實在不理解女人的心思。在這種時刻她居然想的是兒女情長?陸無一之前答應陪傅弈舟做戲是想讓傅弈舟欠他人情, 現下被楚流鶯這麼盯着追問,他有些站不住腳根,生怕自己會說出實話。
小姑娘還年輕,他也不討厭她,實在不想讓她有難堪的回憶。然則日後總要與她和傅弈舟爲敵, 他不能心軟:“嗯。”
楚流鶯垂下眼眸, 低着臉不再說話。
陸無一安慰道:“你又何必難過?世上有情人這麼多, 你定會遇到一個與你情投意合的伴侶。”
楚流鶯沉默了許久才輕輕點了點頭。看樣子, 她一時半會兒還是無法完全放棄吧?陸無一轉過話題:“你認識那位姑娘麼?”
聽到他正經的問話, 楚流鶯順着他的目光望向胡蝶,搖了搖頭:“我不認識她。怎麼了, 阿一哥哥?”
“沒什麼。總之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裡。”
說了這麼久,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洞裡的光線昏沉,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陸無一又再次觀察了四周的環境,但一無所獲。
傅弈舟怎麼還沒出現?難道方心玉的寵物沒跟着他一起到這裡嗎?這麼想來確實也沒看到那兩條蛇的影子。
正思索時,外面忽然響起了腳步聲。陸無一警惕地朝出口望去。楚流鶯聽到腳步聲後很明顯在動搖,她伸手扯住陸無一的衣角,緊緊攥着。
陸無一握住楚流鶯顫抖着的手,輕聲道:“別怕。”
話音剛落,腳步聲卻忽然停下了。只是瞬間,一道黑影郝然出現在他們眼前。速度快得好像他一直都在這裡,並沒有移動過。
加上他全身都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讓他看起來更像鬼魅。
陸無一的目光與他對上,後背猛然冒出一層冷汗——光是與他對視就有種讓人不寒而慄的驚悸感。
他沒有說話,目光又順次落到楚流鶯和胡蝶身上。陸無一正猜想着他想幹什麼,他已經邁動腳步朝楚流鶯走去。
陸無一察覺到他的意圖,連忙彈起身擋在楚流鶯身前怒視着他。
他沒料到新捉來的女子竟有如此大的力氣,不禁側目,終於開口說話了:“不用着急,很快就輪到你了。”
聲音不男不女,無法分辨出他究竟是男是女。陸無一爲了避免暴露男人的身份,便猛地搖頭不說話,很堅決地擋在了楚流鶯面前。
“是個啞巴?罷了,遲早都會輪到你,既然你想先行一步,我便成全你。”他說着便將陸無一捉起,往出口外拖。
楚流鶯想阻止,但她實在太害怕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陸無一很配合地借力跟着他走,還不忘朝楚流鶯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一直低垂着頭的胡蝶終於擡起臉來。她美麗的臉上有淡淡淚痕,眼角微紅,似乎是哭過。她凝視着被拖走的陸無一和一臉擔心又害怕的楚流鶯,心中又泛起絕望之情。
沒有人會來救她這樣的風塵女子。她無依無靠,不會有親人朋友冒險來救她;苟嵐院也會有比她更年輕更漂亮的姑娘取代她。
擄她來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人,但他身上有很濃烈的血腥味她知道,他殺過很多人。
而她很快也會成爲其中一位。
被帶走的那女子也快要死了。剛纔隱約聽到她和那小姑娘在談話,她們應是相識的。可都被捉來這裡了,遲早也是死路一條。
陸無一以爲自己會被帶出山洞,沒想到山洞的出口並非出口,而是進入另一個更加開闊的山洞。
那個山洞很乾淨,連骨頭都看不見。越往裡走越寬敞,還有用石塊砌成的各種桌椅還有長牀。
應是那人居住的地方。一路行來,陸無一聞到了濃烈到嗆鼻的血腥味。他也殺過不少人,可從來沒聞到過這麼濃烈,到了讓人反胃的味道。
走了約半柱香時間,黑影將陸無一帶到一個石室裡。石室四周空空蕩蕩,牆上釘着一些沾着血跡的長刀還一些長長的銅製管狀工具。
石室正中央端放着一個巨大的石臼。石臼邊缺了一個口,缺口的地方用竹子連接着長管,一直向石室邊上的一張石牀延伸。
那石臼的顏色非常鮮紅,就像是用血染出來般。
那人點了陸無一幾處大穴,替他鬆綁後就抱起他放進石臼裡。陸無一一直瞪着那人,似乎在控訴着什麼。
那人沒有理會陸無一,轉過身開始脫身上的衣服。
陸無一就一直看着他。在他脫掉全部衣服後,不禁倒抽了一口氣——無數手指般精細的血色線條如筋絡般錯綜複雜的佈滿他全身。
他的頭髮竟是赤紅色。他轉過身,面向陸無一。他的樣貌非常清秀,而且年輕得很,還只是個少年。除了佈滿血紅色的筋絡外,他全身的肌膚都非常細嫩,如女人那般柔軟光滑。
他對陸無一道:“被嚇到了麼?”聲音仍舊是不男不女,若不是看清了他的樣貌,實在無法分辨出他的性別。
陸無一搖搖頭。
他繼續道:“你雖是個啞巴,但很有膽識。”
扮作女子就要扮得徹底。陸無一挰着嗓子嗚嗚了幾聲表示自己的憤怒和疑惑。
他像是聽懂了似的跟着道:“看在你有膽識的份上,我會讓你死得明白。”他邊說邊從牆上拿下一根前端如針尖細小,中間如竹子寬長的銅管來。
陸無一警惕地盯着他手中的工具,暗自使內力欲衝開被封的穴位。
他沒有發現陸無一的異常,將工具的前端抵在陸無一心口上:“你聽說過吸血魔麼?吸血魔練就的一身功夫需要靠吸取年輕姑娘的血液來增強功力。但是增強功力的同時會讓身體產生許多變化,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而且不每隔三天吸取一次人血的話,很快會被反噬,變成一團血肉。”
他說着兀自笑了笑,“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已是不惑之年。你也不必擔心,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不用說明他如何吸取姑娘們的血液,陸無一也大概猜出來了。這個石臼就是用來裝那些被殺害的姑娘的血。至於他手上的工具應該就是取血的關鍵。之後石臼裡的血會經由那個缺口流向石牀,他只需要在石牀坐着就能喝到血。對打坐中的人而言實在方便得很。
“好了,話就說到這裡。不快點的話反噬就會發作。”他說完便動手去除下陸無一的衣服。
陸無一額上開始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來。
傅弈舟那個混賬怎麼還不出現?
而被陸無一稱作混賬的傅弈舟其實早已經跟着帶路的蛇過來了。但他必須小心謹慎,不然很容易打草驚蛇,讓所有功夫前功盡棄。
他在山洞附近徘徊,確定周圍沒有其它人,洞裡也沒大動靜才悄悄摸進山洞裡。
一直跟着陸無一的那條小蛇又不知從哪個角落裡鑽出來與帶傅弈舟來的小蛇匯合。它在傅弈舟跟前朝他吐了吐信子,跟着掉過頭往前爬去。
傅弈舟似乎明白了它的意圖,便跟在它後面往裡走。穿過幾條曲折的石道,傅弈舟便看到許多動物的骨頭。而不遠處綁着楚流鶯和胡蝶。
周圍沒有其它人,傅弈舟快步上前去爲楚流鶯和胡蝶鬆綁。
楚流鶯見到傅弈舟時忽然不害怕了。因爲在她眼裡,傅弈舟是個無所不能,非常厲害的男人。
她喜極而泣,又掛心着被帶走的陸無一。她緊緊糾住傅弈舟的衣服,急切道:“阿一哥哥被帶走了,弈舟哥哥你快去救他!”
被鬆綁向傅弈舟道過謝的胡蝶聽到楚流鶯的話,不禁多看了她幾眼。原來這位面生的小姑娘和傅弈舟相識。哈,世界真小。
而她嘴裡喊着的阿一哥哥難道是剛纔那女子麼?
胡蝶終是想明白了。“她”是那個陸公子吧?不管傅弈舟的到來是爲了她還是這小姑娘,或是陸無一,但能得救真是太好了。
傅弈舟安慰了楚流鶯幾句便對胡蝶道:“胡蝶,你與鶯兒先離開這裡,有多遠逃多遠,我去救阿一。”
胡蝶沒有多餘的言語,微微頷首便道:“好,你一切小心。”
傅弈舟與她默契一笑便朝楚流鶯告訴他的地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