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1 章

晨光熹微, 梅婠坐在鏡前,由着浣紗替她綰髮。

一把青絲繞在頭頂,綰了一個繁複的縷鹿髻, 浣紗又捧來首飾盤, 讓梅婠挑選今日要戴的步搖珠釵。

梅婠的眼光掃過首飾盤裡的步搖珠釵, 尚未拿定主意, 瀟琰卻已經更衣完畢, 緩緩走了過來,他修長的指尖拂過那盤裡的珠釵步搖,最終停在那一支累絲燒藍嵌紅寶石雙蝶珍珠步搖上。

瀟琰執起那支累絲燒藍嵌紅寶石雙蝶珍珠步搖, 插入梅婠的髮髻之中,倒是十分雍華端重。隨後, 他又從腰間的錦囊中拿出那枚粉晶滴珠耳墜, 戴在梅婠細白的耳垂上, 道,“答應過你, 你嫁入王府時,這耳墜便還你。”

梅婠心裡泛起一陣甜,他沒有食言,她亦如約嫁給他了。

瀟琰執起梅婠的手,溫聲道, “入宮吧。”

梅婠點點頭, 便由着瀟琰將她牽出門去。彼時, 入宮的馬車已經備好, 他二人相攜着坐入馬車, 車輪疾馳,朝着大靖皇宮而去。

入了宮門, 瀟琰原該同梅婠一道去禧壽宮向太后請安,卻被一個內侍領到了崇元殿拜見成武帝,而梅婠則被一個藍衣大宮女領着往禧壽宮去了。

這原就不是梅婠第一次見太后,從前在和慧的鐘安宮見過一次,太后並未給她什麼好臉色。之前那一回,尚有和慧與和婉在場,梅婠終歸也沒吃什麼虧。可這一回卻是不一樣的,聽聞那個上官嵐對瀟琰存的心思又死灰復燃了,她原是盤算着坐清平王妃之位的,但,眼巴巴地瞧着這個願望落了空,如今她又放話出去,說自己很願意做個側妃服侍在瀟琰左右。

思及此,梅婠往禧壽宮去的步伐略略有些飄。

待到了禧壽宮,燈晝便將梅婠引進集福堂中,而純嘉太后則坐在主位上,她今日穿了一身湖色寶瓶妝花袍,頭戴凰羽翟鳳紫金珠冠,華麗高貴得奪人眼眸。

梅婠忙朝着純嘉太后行禮,道,“臣妾參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純嘉太后揚了揚眉,道,“起吧,賜座。”

燈晝立時對着一旁的小婢子使了個眼色,小婢子忙端來繡墩,扶着梅婠落座。

待梅婠坐定,純嘉太后將手中的翡翠圓珠串放下,故作慈和地與梅婠道,“哀家倒沒有想到,再見面,你已是名正言順的清平王妃了。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這正妃之位豈是那麼容易坐得穩的?雖說你才進府,但中饋之事,你當真可以執掌得好麼?畢竟,你從前也不曾學過這些,何不如尋個得力的幫手?”

純嘉太后將此話一拋出來,梅婠便想到她接下來便是要引薦上官嵐了。

梅婠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其實,清平王府中之事,自有柏叔操持,也一直都操持得很好,甚得清平王殿下之心。臣妾年輕,又纔剛剛入府,如太后娘娘所言,從前也並未學過這些,倒不如讓這些事繼續交由柏叔來操持得好。一來,清平王殿下信任柏叔,二來,臣妾自知能力欠缺,倒是很願意過得清閒些,故而臣妾暫時並不需要什麼得力幫手。”

純嘉太后聞言,方纔還揚着的慈和的笑意立即凝固,沉了臉色,道,“你這是在拒絕哀家?”

梅婠忙從繡墩上起身,福身道,“臣妾不敢。”

純嘉太后冷哼道,“你既如此說,哀家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你並不想執掌中饋,既如此,就算把中饋之權交由旁人手中,你也沒什麼意見咯?”

梅婠垂眸,道,“臣妾自是不敢有什麼意見的,畢竟,府中的中饋之權該交由誰,還需得清平王殿下定奪。”

“你不必拿阿琰來說事!”純嘉太后冷斥道。

梅婠見純嘉太后動了怒,忙矮身半跪,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妾錯了。”

“你錯了?錯在何處?”純嘉太后責問道。

梅婠則道,“臣妾錯在不該惹怒太后娘娘,是臣妾無能,不能替太后娘娘分憂。”

純嘉太后冷笑道,“呵,分憂?你不給哀家添憂就罷了,你既然說你無心於執掌中饋,這樣也好。哀家也不妨告訴你一句實話,清平王正妃之位,你可以坐着,但王府中的大小事宜,哀家屬意於上官嵐這個側妃來打理,你明白了麼?”

梅婠並不買賬,只搖頭,故作糊塗地說道,“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妾不明白。臣妾自嫁入清平王府,就不知王府中還存了一位側妃,更不知道這位側妃竟就是上官嵐。”

純嘉太后挑眉道,“你不必在哀家跟前揣着明白裝糊塗,你嫁入府中時沒有側妃,不代表以後沒有。眼下,哀家只是提前知會你一聲,你也要懂得收斂收斂!”

聞言,梅婠不緊不慢地說道,“太后娘娘這是要下一道懿旨,將上官嵐賜給清平王殿下爲側妃麼?”

“哀家就是這個意思。”純嘉太后說着,頓了頓,又道,“上官嵐入清平王府是遲早的事,你這個正妃若是識趣,便替哀家勸勸阿琰,叫他好好兒地納了上官嵐。倘或你不懂事,要攔着側妃入府,那你也不要怪哀家不客氣了。你如今被阿琰護着寵着,或許哀家暫時動不了你,可你別忘了你那個表哥裴韞,可沒有人護着他!”

提及裴韞,梅婠怒從中來。

然,梅婠還是壓下心中的憤懣,不卑不亢地說道,“側妃入府,原就不是件輕巧之事。太后娘娘若一定要臣妾去說服清平王殿下,那臣妾只能請太后娘娘恕罪,恕臣妾不能從命!但,太后娘娘若是因此要拿捏裴韞,臣妾也請太后娘娘三思。那日,瀟恣來梅氏工坊鬧事,若不是有人在背後攛掇着他,替他撐腰,想來他也不敢輕易去得罪清平王殿下吧。但是,他也看到了,清平王殿下終歸是保下了裴韞,站在了臣妾這一邊。”

聞言,純嘉太后怒火中燒,一推邊桌上擺着的茶盞,乒乒乓乓地碎了一地。

純嘉太后道,“你倒是不笨,竟能猜到瀟恣是哀家派去的。好好好,你是看準了阿琰會因着你也護着裴韞。那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哀家想折了一個人,也可以悄無聲息,了無痕跡。”

“是,臣妾相信太后娘娘說得出,做得到。只是,有些事,若是連臣妾都能看穿,清平王殿下又豈會不知呢?臣妾猜,殿下是在顧惜着太后娘娘的顏面,纔沒有將那事鬧大。可若是太后娘娘如此不依不饒,行事太過,只怕弄巧成拙,到時候殿下還會不會如上回那般顧念情面,就不得而知了……”梅婠故意將話說到一半,留了一半由着純嘉太后自由發揮想象力。

但其實,點到爲止的殺傷力已經足夠強勁了。畢竟,瀟琰冷肅無情起來,也着實駭人。更何況,他慣是一副鐵面無私的模樣,哪怕是純嘉太后,若真的觸及他的逆鱗,又能得他幾分情面呢?

純嘉太后騰地從座上起身,顫抖地指着梅婠,厲聲道,“清平王妃,你放肆!你竟敢威脅哀家?”

“臣妾惶恐,臣妾不敢,臣妾不過是做了個猜想。”梅婠謙卑地垂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