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依舊是南隅處那張梅木小几前,依舊是那一套清潤如玉的青釉茶盞,依舊是一壺香氣嫋嫋的碧螺春。

梅遠恆理了理淡青色繡雲水紋的袖擺,慢條斯理地執壺,爲對座的端懿斟滿了一杯茶,悠悠說道,“長公主殿下垂在額前的這串東珠眉心墜,一共九顆,顆顆渾圓瑩潤,飽滿光耀,一看便知不是凡物。草民斗膽揣測,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滄海九淚’。天下間能配得起‘滄海九淚’的女子,唯有長公主殿下了。”

端懿擡手撫了撫眉間的東珠,清淺一笑。

一旁的和慧則插嘴道,“原是這珠串出賣了姑姑的身份呢!”

梅遠恆淡笑不語。

端懿也不再多言其他,開門見山道,“本宮聽聞貴工坊出品的首飾皆精妙巧致,且別有意趣,故而本宮特地前來,想在貴工坊定做一串項鍊,好配本宮新做的衣裙。”說到此處,端懿回眸,衝着立在身後的侍婢道,“韻娓,快把那套金羅蹙鸞的衣裙圖給梅公子看看。”

被喚作韻娓的侍婢立時從囊中取出一張圖,雙手獻至梅遠恆的眼前。

梅遠恆接過金羅蹙鸞衣裙圖,仔細看了一遍,又遞給身旁的梅婠,才擡眸望着端懿,道,“草民雖不知長公主素來喜歡什麼材質,但憑這件金羅蹙鸞衣裙圖,草民以爲以珍珠相間紅藍寶石爲鏈,中間配一雙赤金燒藍飛鸞花片爲飾,再佐以白水晶滴珠爲流蘇,既華麗又不失典雅,不知長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端懿微微頷首,道,“聽起來不錯,只是未能親眼所見,卻不知究竟是何形態。”

梅婠聞言,則將手中的金羅蹙鸞衣裙圖遞給韻娓,才道,“兄長之意,梅婠已然大致明瞭。不若讓梅婠將圖稿畫出,好讓長公主殿下過目。圖稿中若有不周全之處,還請長公主殿下提點,梅婠再做修改。”

端懿端起碧綠的茶盞,輕抿了一口清潤的茶湯,才淡淡道,“有圖可看,自然是好的。”

和慧適時附和道,“梅婠的畫技精湛,一定能將姑姑的項鍊畫得很好看呢!”

梅婠垂首,道,“九公主殿下謬讚了。”

梅遠恆則偏頭,低聲吩咐梅婠道,“婠婠,你快去把圖稿畫出來,莫叫長公主殿下久等。”

梅婠聽罷,姍姍起身,退到後院。

因着午後的那場驟雨,院子裡溼漉漉的,來不及收起的畫架自然也被澆溼了,好在筆墨紙硯都收得及時,不至於損失慘重。

梅婠此時是不能再在院子裡作畫的,只好往後殿的閣樓走去。

那座小閣樓便是梅婠的專屬畫室,地方雖並不大,卻還算清靜整潔。

梅婠轉過狹窄的樓梯,登上三樓,打開小閣樓的門,便能見小軒窗下的花梨木長案上擺着雪白的宣紙,齊整的畫筆,與繽紛的墨彩。

梅婠繞到花梨木長案前,落了座,先取來千瓣蓮硯臺,再執起筆來,調和了幾樣鮮豔的墨彩。不過寥寥數筆,便將一串色彩豔麗的項鍊畫了出來,逼真得可見珍珠寶石瑩瑩煥彩,耀人眼眸。

梅婠擱下手中染着硃砂的狼毫筆,緩緩起身,行至窗邊,望了望前廳的方向,也不知道梅遠恆與那端懿長公主談得如何了?

梅婠倒不是擔心自己所畫的項鍊不得端懿長公主的喜歡,她是怕自己畫得太久了,端懿長公主對梅遠恆的心思藏不住,威逼利誘了他。

然,梅遠恆又豈是輕易屈服之人?

梅婠怕就是怕梅遠恆一身鐵骨錚錚,惹得端懿一個不高興,梅氏工坊就此遭了橫禍。

梅婠還想着安安分分地待在梅氏工坊,把她珠寶設計的天賦徹徹底底地發揮出來呢!

如此想着,花梨木長案上的那幅畫也乾透了,梅婠回過身來,執起畫來,又穩步下了閣樓,直奔着前廳去了。

梅氏工坊的前廳裡依舊飄着清遠的茶香,梅遠恆依舊閒適地坐在原位,卻是端懿已然起身,立在櫥櫃裡的一枚桃紅碧璽雞心形佩前,眸子裡攢動着些許欣然悸動的光。

梅婠緩步走近端懿的身側,清婉地說道,“長公主殿下,您的項鍊圖稿已經畫好了,請您過目指點。”

端懿這纔回眸來,看着梅婠送至眼前的圖稿,喜愛之情瞬時溢於言表。

和慧擠入端懿與梅婠之間,指着梅婠手中的圖稿,嘖嘖讚道,“我就說梅婠能把姑姑的項鍊畫得很好看吧,這真是太美了。姑姑,你若戴上這串項鍊,再配上金羅蹙鸞衣裙,待到了宮裡賞菊宴那天,一定很出彩!”

端懿輕輕拍了拍和慧的腦袋,笑道,“本宮要那麼出彩作甚?不過是想打扮得鮮麗些,好讓你皇祖母看着也高興高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