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58】將計就計

天空還是漆黑一片,玄胤便靜靜地睜開了眼睛,看了看懷中酣眠的人兒,只見她小腦袋枕在他肩上,小手抱住他脖子,一副可愛至極的樣子,不由地露出一抹笑來。湊過去,親了親她柔軟的脣,怕吵醒她,並未深入。隨後,定定地凝視了她許久,直到天空泛起一小抹魚肚白,才依依不捨地下了牀。

蓮心聽到動靜,推了門入內,準備像往常那般伺候他洗漱更衣,在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的一瞬,他突然皺了皺眉:“你下去吧。”

“嗯?”蓮心就是一愣,不太明白四爺的意思。

玄胤又道:“我自己來。”

“呃……是。”蓮心轉身,撓了撓頭,是自己服侍的不好麼?四爺寧願自己收拾都不要她?她與玉珠一塊兒共過事,玉珠喜歡四爺她是知道的,所以玉珠在的時候,基本上是玉珠近身伺候,後面玉珠走了,她才硬着頭皮頂上。但四爺爲什麼突然不讓她服侍了嗎?難道四爺發現她上次的“小秘密”了?她發誓,她真不是故意暈倒的,醒來就在一個廂房,身上的外衫還被人扒了。後面,她聽冬梅說,有個新來的小丫鬟勾引四爺,被四爺給趕出去了。她才知道,琉錦院混進來了賊!自己……一定也是被那個小賊打暈的。這件事,她沒告訴任何人,怕四奶奶和四爺怪罪她沒看好院子,憑白讓人混了進來。四爺突然冷落她,是東窗事發了嗎?

蓮心就這樣自己被自己給嚇到了。

玄胤不清楚一個小小的舉措會令蓮心陷入苦惱,他只是突然不想讓別的女人靠近他了而已。

玄胤離開沒多久,寧玥便慢慢地甦醒了,摸了摸牀榻,他不在,又往浴室望了一眼,沒動靜,心知他是走了。大婚前,她還以爲他一個終日不務正業的廢柴會成天要與她膩在一塊兒,不曾想,他忙得腳不沾地。

這一趟的南疆之行,他提得甚少,但從中山王態度,以及他往返軍營的次數,不難看出大家對他的印象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玄煜與南疆大帥的戰役若遲遲不分勝負,難保玄胤不披甲上陣。若真有那麼一天……

寧玥這邊思索着,那邊,有輕盈的腳步聲靠了過來,寧玥以爲是冬梅,沒怎麼放在心上,等對方來服侍自己更衣,哪知當帳幔被撩開時,她卻看到了一張異常美豔的臉。

那臉,顯然精心修飾過,每一處都漂亮得不像話,尤其嘴脣,塗了紅豔的口脂,微微張着,好似在邀請人品嚐一樣。她穿得也十分誘人,玫紅色高腰羅裙,前胸被抹胸擠出迷人的線條,卻並不裸露。她皮膚極白極嫩,脖頸如白天鵝一般,優雅而美麗。

寧玥冷笑,大清早的打扮成這樣,是要給誰看?

在寧玥看向月如的時候,月如也發現了寧玥,她的瞳仁裡以極快的速度浮現起了一絲震驚,那震驚卻並未即刻褪去,而是停留在眼底,慢慢地在整張臉旁上暈染開來,隨後,她花容失色地倒退了兩步,好似受到極強的驚嚇,支支吾吾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寧玥將她誇張的神色盡收眼底,涼薄地勾起脣瓣:“怎麼?看到是我你很失望?”

月如低下頭,強裝鎮定道:“奴婢不敢。”

她貪睡,這在琉錦院早不是什麼秘密了,而玄胤總一個人早起,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月如想趁她熟睡碰碰運氣勾引玄胤,卻撲了個空——

寧玥難掩嘲諷地笑道:“你說你做壞事的時候能不能把時辰算準一點?四爺早就出去了,還輪得到你來堵?”

月如惶恐地福低了身子:“奴婢不敢!奴婢……奴婢是……是走錯房間了……奴婢是想服侍琴兒小姐起牀的……”

“走錯房間?你當我是傻子?”兩個房間,不論位子還是格局,都相差甚多,琴兒的房間不足上房的一半大,況且她這邊又是三個房間,外屋、玄胤的屋、她的小屋,她如今躺在自己的牀上,就算是第一次來琉錦院的人,也絕不可能把她和琴兒的房間搞混,“是三嬸示意你這麼做的?”

月如在牀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惶恐地說道:“四奶奶,此事與三夫人無關!奴婢……奴婢真的是走錯了……奴婢昨兒夜裡沒睡好,今早迷迷糊糊的,恍惚間記得要服侍琴兒小姐更衣,好去探望三夫人,哪知稀裡糊塗地就進了您的房間……”

編,繼續編!

寧玥冰涼的手指掐住她下顎,指尖自她脣瓣上碾過,而後看了看指腹上的口脂,道:“迷迷糊糊的,還記得塗口脂肪呀?這眉毛也畫得不錯嘛,胭脂抹得也算均勻,粉略厚些,將你原本的肌膚給遮住了。”

月如在寧玥一針見血的話裡漸漸變了臉色:“四……四……四奶奶……我……我……”

寧玥反手給了她一巴掌!

寧玥用的力道極大,瞬間在月如的右頰上落下了幾枚嫣紅的指痕:“滾出去,再有下一次,我要的就是你的命!”

月如捂着臉,雙眸含淚地走出去了。

冬梅前來服侍寧玥更衣,寧玥與她說了這件事:“……隨隨便便就讓人進來了,這可不好!以後,派人在門口守着,不相干的一律不準入內!”

“是!”冬梅沒料到那個月如看起來冰清玉潔,骨子裡竟是個如此孟浪的,勾引她家姑爺?怎麼不去死?幸虧姑爺早早地走了,否則,看到那種噁心女人,不得三天吃不下飯啊?

洗漱完畢,不知想到什麼,寧玥提筆寫了一封信:“給耿中直,讓他送過去。”

冬梅不敢怠慢,拿着信去了外院。

琴兒醒了,先到寧玥屋裡給她請安,月如的事她半點不知情,一直到現在,她都不清楚月如去哪兒,怎麼早上起來便沒看見她。

寧玥搖搖頭,琴兒哪裡是個千金小姐?根本是個掛在壁櫥裡瓷娃娃,做樣子給人看的。三老爺和尤氏若真的在乎她,不會找如此不靠譜的人服侍她。瞧王妃給玄小櫻選的丫鬟,那都是一等一的機靈和衷心,哪裡會像月如和月枝(圓臉丫鬟)?一個心思不正,一個傻不拉唧。

寧玥含了一絲心疼地拉過琴兒的手:“晚上睡得好嗎?”

琴兒輕輕點頭:“嗯。”

“早上想吃什麼?我吩咐小廚房做?”

琴兒舔了舔脣瓣,低頭不說。

寧玥微微地笑了笑,鼓勵她道:“沒關係的,想吃什麼就說出來,要學會表達自己,讓別人知道,這樣,別人才能更好地照顧你。”

琴兒害羞地看了寧玥一眼,寧玥的眼睛很真誠,不像那種表面的客套,她咬脣,輕輕地說道:“我……我想吃……四嫂做的……東西。”

聲音到最後,小得幾乎聽不見,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向人提請求,心中特別忐忑,生怕被拒絕。

寧玥卻十分爽快地笑了:“好啊,四嫂這就去給你做,你是想吃麪,還是想吃粥?”

四嫂、四嫂沒拒絕她。琴兒的眼神微微亮了一分:“面。”

這一次倒是說得乾脆利落。

寧玥拍拍她的手:“好,你先坐會兒,麪條很快的。”

八月的清晨,微風裡透着涼意,吹得人通身舒暢,寧玥心情大好地去了小廚房,廚房的人已經習慣她每日來個三兩趟了,也知她做菜不喜被擾,行禮後,紛紛退了出去。

寧玥食材裡挑了一圈,想着琴兒那麼瘦,需要多補補,便挑了一條上好的梅肉做成蜜汁叉燒,又選了新鮮的豬肝、鵪鶉蛋、瘦肉和火腿、青菜,煮了兩碗三鮮面,她記得琴兒喜歡吃山水豆腐和板栗燒雞,但早上做這些來不及,便只涼拌了一盤水豆腐,最後,又頓了兩盅燕窩。

琴兒看到一桌子菜餚時,驚訝得合不上嘴巴了,她只說了吃麪,四嫂怎麼做了那麼多?而且……都是她愛吃的。

寧玥看着發愣的樣子,不由地好笑:“快吃吧。”

琴兒卻沒立刻去吃,而是拿起帕子,給寧玥擦了汗:“四嫂……四嫂辛苦了。”

琴兒會主動去關心別人,這可是個大進步。寧玥微微一笑:“我不辛苦,給在意的人做飯,一點兒都不辛苦。”

在意的人……

在四嫂心裡,自己也是她在意的人嗎?

這個認知,令琴兒感到十分地歡喜,琴兒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叉燒,咬緊嘴裡的一瞬,味蕾全都被征服了,她是北方人,本吃不慣南方菜式,可是四嫂做的叉燒真的太好吃了,軟軟的、嫩嫩的,一咬能咬出汁兒來,甜而不膩。

“好吃嗎?”寧玥問。

“好吃。”琴兒舔了舔脣瓣,又吃了一口麪條,整個人都舒爽透了。她飯量不算好,可在四嫂這邊,她總能比平時多吃一倍。

寧玥看她吃得滿頭大汗,又吩咐冬梅讓小廚房做一鍋酸梅湯,冰鎮後再喝。

“四嫂,我要是你的女兒就好了。”吃着吃着,琴兒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話,蹦完,趕緊捂住了嘴,自己在說什麼呢?四嫂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呀——

自己前世今生的年齡加起來,足夠做琴兒的長輩了,琴兒如果沒受驚嚇,應該是個與玄小櫻一樣乖巧可愛的小姑娘。難爲她看到親生父親殺了人,還終日與他生活在一塊兒,她肯定早就想逃了,偏偏逃不掉。

寧玥微微地彎了彎脣角:“四嫂會疼你的。”

琴兒羞澀地紅了耳朵,繼續埋頭吃麪。

她吃得肚子都鼓了起來,才依依不捨地放下了筷子。

寧玥去洗頭沐浴,收拾完出來,琴兒也換了身乾爽衣裳,尤氏那邊,寧玥一次都未去探望過,今天琴兒正好過去,便與琴兒一起了。

自從早上打了月如一巴掌後,月如便像人間蒸發了似的,從琴兒用膳到出門,都沒月如的影子。

等進了紫雲軒,寧玥才明白,這丫頭居然躲到這邊來了,還貌似在惡人先告狀。

寧玥理都沒理角落裡與何媽媽哭訴的月如,牽着琴兒的手進了上房。

尤氏看到二人,顯得很高興,由丫鬟扶着坐在起來,靠在四喜軟枕上:“你們怎麼過來了?天兒這麼熱。”

寧玥把一籃子櫻桃放到桌上,道:“我們來看看三嬸,三嬸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

尤氏笑道:“好是好些了,就是仍不能下牀走動。”

寧玥淡淡一笑:“三嬸年紀輕輕就這樣,可得好生保養了。”二十出頭,隨便摔一下還能閃到腰,閃到就罷了,還遲遲不見好,糊弄誰呢?

尤氏的表情稍稍滯了一下,隨即嘆道:“大夫也說了,我這個年紀,原不該如此,只因底子差,凡事都較常人弱些。”又看向琴兒,“這幾天,沒少打攪你四嫂吧?”

琴兒低低地嗯了一聲。

那邊,王妃也過來了。

跨入院子門時,聽到一個丫鬟在與何媽媽小聲地哭訴:“我真的是走錯房間了……四爺平時連冬梅都不許近身,會讓我一個外人近身嗎?玄家的男人又不像別家的,一個兒也不與丫鬟廝混,我焉能不知這規矩?四奶奶非得誤會我,說我勾引四爺,我解釋也沒用,她打了我一巴掌。你看,打得我的臉都腫了……嗚嗚……”

王妃眉頭一皺,玥兒打丫鬟?誰的?

何媽媽就道:“你呀,也是的,三夫人當初安排你到琴兒小姐身邊伺候,就是看中你人品端正,哪知你心眼兒沒長歪,做事卻出了岔子?”

“昨兒夜裡太熱,我給琴兒小姐打了大半夜的扇,快天亮才睡,睡了沒一會兒便起牀,整個人都是暈的,我去上茅房,險些掉進茅廁……我也不想走錯……實在是太累了……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她邊說邊落淚,好不委屈。

何媽媽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算了,你忍忍吧,她是主子奶奶,你還想找她討回公道不成?下次別再累着自己,做好本分就行了,啊?”

王妃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聽二人的口氣,似乎是玥兒把一個走錯房間的丫鬟給打了?這丫鬟還是三弟妹派去服侍琴兒的。難道說,玥兒不待見琴兒,所以拿丫鬟開了刀?還是玥兒真的心胸狹隘到那種地步,連個誤入房間的丫鬟都容不得?

琴兒已經夠可憐了,玥兒卻還容不下她的丫鬟——

王妃進門的臉色不大好看。

尤氏、寧玥、琴兒全都感受到了她的情緒,不免都沉默了沒敢說話,還是寧玥率先開了口:“母妃。”

王妃淡淡地嗯了一聲。

寧玥挑眉,玄胤雖不是王妃親生的,但王妃從不曾真的去刁難玄胤,連帶着對她也頗有幾分照顧,現在,卻突然這麼冷淡——

呵,是月如“守株待兔”成功了麼?向何媽媽告狀的話一字不落地被王妃給聽去了。

王妃是個極重規矩的人,又心疼琴兒,若自己真給琴兒委屈受了,王妃怕是會對自己非常地失望。隨手她並不在乎王妃怎麼看她,但她也不希望被人給算計了。

寧玥隨手拿起一塊糕點,遞給琴兒:“我記得琴兒喜歡這個。”

喜歡是喜歡,可她的肚子真的塞不下了。琴兒含羞地笑道:“早上吃的好飽,不吃了。”

尤氏聽到這個,下意識地順着她的話問:“琴兒吃什麼了?”

琴兒如數家珍地說道:“三鮮面、叉燒肉、涼拌豆腐和燕窩,都是四嫂做的,好好吃。”

“玥兒還親自下廚了嗎?”王妃納悶地問,這麼熱的天,又起大早給琴兒下廚,若果真如此,那麼玥兒待琴兒可算比親生爹孃還細緻了。

尤氏面色微訕,她過門一年多,一次都沒給琴兒做過飯,她起不來這麼早,也吃不了那個苦。這個馬寧玥也真是的,討好人用得着這麼賣力嗎?廚房是什麼地方呀?熱烘烘的,又油乎乎的,她真呆得住!

寧玥平靜地笑了笑:“隨便做了些,難得琴兒喜歡。”

“我很喜歡的。”琴兒一臉認真地說。

王妃被逗笑了,琴兒多麼木訥的性子啊,問她半天都擠不出一句話,可一談起玥兒便滔滔不絕,可見內心是真的非常喜歡玥兒,玥兒絕對沒有虧待她。那個丫鬟……或許是自己太過分了吧!

寧玥用餘光注意着王妃的神色,知道王妃對自己差不多放下芥蒂了,可仍不是特別確定,脣角勾了勾,她看向尤氏:“對了三嬸,有件事我想請求你的原諒。”

尤氏正了正神色,隨即嗔道:“什麼事啊?說得這麼鄭重?還原諒?”

“是這樣的,昨天你不是讓何媽媽發落了琴兒的一個丫鬟,然後送了個新的過來的嗎?好像是叫月如吧?她今早闖進我的房間,把我嚇壞了,我就打了她一巴掌,打完,才發現不是我自己的丫鬟,哎喲,我睡糊塗了,因我與四爺……咳咳……我……我夏天穿衣少,平時都不許丫鬟進我屋子的,那時她衝過來,二話不說就撩開了帳幔,我惱羞成怒之下連她模樣都沒看清……三嬸,是我的錯,您可千萬得原諒我!”寧玥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

王妃聽明白了,玥兒穿的少,被月如給看光了,玥兒一怒之下打了月如,若果真是這樣,就不是玥兒的錯了。憑月如是不是走錯房間,這般衝撞了主子,換做是她,也不可能給月如好臉色。

尤氏一直關注着王妃的表情,見王妃心底的天枰明顯傾向了寧玥,心知月如這招失效了,忙道:“不是你的錯!那丫頭,冒冒失失的,我原就叮囑過她,好生伺候小姐,切不可衝撞了四奶奶和四爺,她拿我的話兒當耳旁風了!你罰的好!今後啊,再有哪個不聽話,你都替我管教管教!”

她一個晚輩,可沒資格管教長輩的丫鬟。尤氏想把球提給她,真是幼稚得不行了。寧玥不動聲色疊好了帕子,道:“三嬸哪兒的話?我是氣糊塗了,纔沒管住自己兒的火氣,可談不上什麼管教。”

尤氏啞然。

又過了一會兒,孫瑤與玄小櫻過來了,玄小櫻本與孫瑤在屋子裡翻花繩兒,聽說大部隊都到尤氏這邊了,二人心頭一動,便也過來了。

玄小櫻撲進王妃懷裡,抱住了王妃脖子:“母妃,母妃。”她現在,已經非常喜歡這個跟孃親一樣疼愛她的婦人了。

王妃寵溺地摸了摸她腦袋:“叫人了嗎?”

“三嬸,四嫂,琴兒姐姐。”玄小櫻乖巧地叫了。

大家全都笑着應了她。

尤氏眸光一掃,又道:“真夠熱的,何媽媽,小廚房做了酸梅湯沒?”

何媽媽打了蓮子進來,欠了欠身,道:“喲,今兒忙,竟把這一茬兒給忘了!奴婢這就去做!”

“你現做,不得小半個時辰啦?都吃中飯了。”尤氏拿眼瞪了瞪她,“去公中的廚房看看吧!”

碧清上前道:“公中也沒做呢,前些日子倒是做了,但各房領的少,都賞給了下人喝,後面,便給撤了。”

“四嫂那裡不是有嗎?”玄小櫻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道,“四嫂的酸梅湯,好喝。”

她喝過一次,至今都記得。

何媽媽眼珠子一轉,笑道:“可不是?我送琴兒小姐上琉錦院的那晚,有幸喝了一碗,不是我誇大呀,四奶奶那兒的酸梅湯,比外頭賣的還好喝呢!”

玄小櫻開始流口水了。

琴兒與孫瑤的也露出了一臉饞相。

王妃看了看她們,問寧玥道:“你那兒做了酸梅湯沒?”

“我天天都做的。冬梅!”寧玥朝門口喊了一聲,“去琉錦院,取些冰鎮酸梅湯來!”

“是!”

何媽媽笑道:“我去幫忙!”

這麼多人的酸梅湯,不是一個食盒擰得了的。

何媽媽與冬梅盯着大太陽回了琉錦院,索性兩個院子相隔不遠,將酸梅湯裝入罈子裡,以冰塊鎮着,用食盒擰了過來,何媽媽與冬梅一人一個。

冬梅用手扇了扇風,喘息道:“真熱呀,我快中暑了,何媽媽你熱不熱?”

何媽媽也是滿頭大汗:“熱!都怪我忘記煮酸梅湯了,不然,咱倆都不用這麼辛苦!”

冬梅訕訕地笑了笑,突然,腿一軟,差點栽到地上。

何媽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你沒事吧?”

冬梅大口大口喘氣:“可能……可能真的中暑了。”

“那咱們走慢些。”何媽媽一手擰着食盒,一手扶着冬梅,尋陰涼處,慢慢地去了紫雲軒。

大家都等急了,何媽媽顧不得歇息,從小廚房端了乾淨的碗來,將酸梅湯倒進碗裡,一碗一碗地分呈給了王妃等人。

酸梅湯冰涼可口,味道非常不錯,就連王妃這種不怎麼喜酸的人都喝了大半碗,孫瑤與玄小櫻自不必說,恨不得將半罈子給承包了。偏她倆一個是孕婦一個是孩子,王妃怕她們喝多了不舒服,讓人將剩下的端出去了。

這之後,幾人又一塊說了會兒話,從最近流行什麼緞子到哪家酒樓出了新的菜式,還有哪家千金又嫁了人,哪家太太又添了丁,足足講了一個時辰,琴兒與玄小櫻在一旁下棋,倒也不覺得難熬。

眼看着到了午飯時辰,王妃起身告辭:“你好生養着,需要什麼都告訴我,若再過三天仍無好轉,我再給你請宮裡的太醫看看!”

“多謝二嫂!”尤氏欠了欠身。

王妃將玄小櫻抱起來,準備離開紫雲軒,就在此時,孫瑤突然捂着肚子啊了一聲,寧玥臉色一變,扶着她胳膊道:“三嫂,你怎麼了?”

孫瑤掐緊寧玥的胳膊,倒抽涼氣:“好、好疼啊!我肚子……好疼!”

她肚子懷的可是玄昭的孩子!王妃立馬折回來,擔憂地看着她問:“是不是酸梅湯喝多了,鬧肚子了?”

孫瑤一臉痛苦地靠在寧玥肩上,艱難地說道:“不是……就是……好疼!”

王妃心頭大震:“不會是動了胎氣吧?”

孫瑤一聲一聲抽着涼氣。

寧玥忙將她扶到一旁的貴妃榻上躺好,拿過帕子,擦了擦額頭:“三嫂,是哪種疼啊?像來葵水的那種嗎?”

“墜……墜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往下墜似的……啊——”她疼得扎進了寧玥懷裡。

王妃整個人都嚇到了,把小櫻放到碧清懷裡,對一屋子下人喊道:“還愣着幹什麼?去請大夫啊——”

“啊?是!是!”

何媽媽與冬梅不敢怠慢,齊齊朝門外衝去,嘭的一聲撞到彼此,疼得捂住肩膀,冬梅笑笑,讓何媽媽先出去了。

尤氏掀開被子要下地,王妃制止了她道:“行了,你躺着吧,別剛好一些又給閃到!”

“是。”尤氏弱弱地應着,靠回了枕頭上,餘光掃了一眼疼得打滾的孫瑤,和不停安撫孫瑤的寧玥,慢慢捏緊了被角。

大夫很快來了,是上次爲寧玥診過脈的周大夫,他離王府最近,醫術不算特別精湛,可架不住應急的時候只能找他。尤氏的病也是他給看的,開了些不溫不火的方子,讓尤氏將養着。

周大夫以爲是尤氏又病痛了,上前準備給尤氏請脈,尤氏指了指對面的美人榻:“不是我,是三奶奶。”

周大夫忙又去給孫瑤診脈,診完,周大夫的臉色很古怪:“三奶奶可有見紅?”

見紅?

王妃忙讓人圍了屏風,叫碧清和寧玥給孫瑤看了看。

碧清出來,對王妃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見紅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徵兆,她懷過四個孩子,一次都沒見過紅。王妃擔憂地問向周大夫:“大夫,能保住嗎?”

周大夫嘆了口氣:“難說。”

王妃的心一下子縮緊了,這是玄昭的第一個孩子,是她承認的第一個孫子,她對它寄予了厚望,若就這樣沒了……那不是在拿刀子剜她的心嗎?

“周大夫!你上次都說她的胎坐得穩!她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上次是琴兒把孫瑤推倒,害孫瑤在桌子上磕破腦袋的事兒,那回,恰巧也是周大夫給看的,提到這個,周大夫皺起了眉頭:“是啊,三奶奶的胎應該是坐得極穩纔是——”又看向衆人,“她吃什麼了今天?”

王妃看向詩畫:“你家主子今天都吃什麼了?”

詩畫哽咽道:“沒什麼呀!早上起牀,就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四個肉包子,然後就是喝了兩碗酸梅湯……”

“酸梅湯是冰的,會不會喝太多動了胎氣?”王妃面色煞白地問。

周大夫搖頭:“不至於。”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道,“把酸梅湯給我看看。”

王妃忙讓人把剛剛端出去的酸梅湯呈給了周大夫,周大夫聞了聞,眉頭又是一皺:“紅花?”

紅花是活血化瘀的好藥,卻也是一味墮胎的良藥,一般懷了孕的女人,都會自發地遠離三樣東西:紅花、麝香、夾竹桃。這些,都是宅子裡的常識,沒人不知道。誰會犯了這種錯,往酸梅湯里加紅花呢?

屋子裡的人,齊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寧玥!

寧玥面色沉靜道:“別看我,我可沒給三嫂下藥,我自己也喝了的。”

尤氏輕聲問:“是呀,大夫,玥兒也喝了,我們大家都喝了的……”

周大夫就道:“沒懷孕的人,喝了沒事的。”看了看玄小櫻,“對孩子略刺激些,不過她沒喝多少的話問題不大,以後注意別再讓她接觸紅花了,以免落下不孕症!”

兒媳的胎差點沒了,還險些害女兒患上不孕症!王妃猛地拽緊了帕子,瞪向寧玥道:“酸梅湯是你屋子裡拿來的!”

寧玥到底有沒有理由陷害孫瑤與玄小櫻呢?在王妃看來,是有的。畢竟不是親生的不是嗎?畢竟玄胤的娘死了,而她還活得好好兒的不是嗎?玄胤會不會心理不平衡,想要奪了王府的一切呢?王妃知道自己不該胡思亂想,但自從玄小櫻失蹤後,她一遇到事,便會先往最壞的方面想!這一刻,她很難說服自己,寧玥是無辜的。

寧玥定定的看着王妃:“母妃,我真的沒給三嫂下藥,酸梅湯是我院子裡拿出來的沒錯,可自始至終我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

何媽媽陰陽怪氣地說道:“是不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往裡邊兒下了藥哇?”

寧玥冷笑:“何媽媽,你是想說是我指使丫鬟們乾的,是嗎?這湯,並不是我親手熬的,是我吩咐小廚房的人做的,小廚房都是母妃安排的人,酸梅湯從做好到你們去端,我半分沒參與。你是想說,母妃纔是兇手?”

何媽媽一噎:“我……我可沒這意思!”

尤氏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我相信玥兒是清白的,可是……酸梅湯又是從琉錦院端出來的,這……”

何媽媽眼神一閃:“也許,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想陷害四奶奶,所以往湯裡下了藥!不如,到琉錦院搜一搜,把那惡賊揪出來!”

哈,說的真比唱的好聽!她又沒懷孕,也不是嬌弱的小孩子,會被一碗紅花給害到?誰的腦子長在腳底板了,纔會用這種法子去害她吧?可惜,誰都能想明白的道理,王妃此時想不明白,她氣壞了,滿腦子都是把那兇手揪出來,不管是不是寧玥,琉錦院都必須要搜一搜!

“何媽媽說的對,說不定那人是要針對你,趕緊讓人搜一下吧!”

王妃一聲令下,碧清連忙帶着粗使媽媽去往了琉錦院。兩刻鐘後,碧清回來了,手裡多了一小紙包。她把紙包遞給周大夫,周大夫打開一看:“紅花。”

“在哪裡搜到的?”王妃發怒地問。

碧清瞟了寧玥一眼,道:“在……四奶奶的牀底下。”

這句話,無疑是判了寧玥死刑。

寧玥的房間,可不是誰都進的,除了寧玥自己,便只有蓮心、玄胤和冬梅,蓮心是王妃的人,王妃當然不信蓮心會幹出這種惡毒的事來,玄胤更不用說,至於冬梅……冬梅是寧玥的人,她不可能去陷害寧玥,她幹什麼,一定是得了寧玥的授意。

所以,這包紅花,只能是寧玥放到自己牀底下的,不,確切地說,是藏到牀底下的。

王妃將紅花狠狠地扔到了寧玥面前:“你還有什麼話說?”

寧玥的面色沒有絲毫慌亂,甚至,她看都沒看腳邊散落了一地的紅花,不卑不亢地說:“母妃,清者自清,我的確沒有害三嫂,我自過門以來,與三嫂情同姐妹,三嫂能懷上嫡嗣,我發自內心地替她感到高興,斷不可能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去對付她。”

“是啊,二嫂,玥兒這麼善良,應該不會對付孫瑤的。小胤雖不是您親生的,可是您待小胤視如己出,玥兒不是那麼不知感恩的孩子。”尤氏滿眼真摯地說。

怕就怕,不是親生的,終究隔了一層,她對玄胤再好,對她的孩子們只會更好,天底下,哪裡有真正把庶子看得與親生孩子一樣重要的呢?他們倆口子若心裡不平衡,泄憤到孫瑤與玄小櫻的身上,是不是真的不可能呢?

王妃的眸光,掃過可能因疼痛而昏迷的孫瑤,憎恨地捏緊了拳頭:“去,把王爺叫來!讓他主持公道!”

王爺很快被請來了,與他一起來的還有三老爺。

孫瑤此時已被擡到隔壁廂房,由詩畫與碧清一同服侍,周大夫在那邊守着,等孫瑤醒來脫力了危險再離開。

王妃把上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與兩位爺說了:“……我真不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小胤這孩子,我是打不得也罵不得,王爺您給看着吧!他們倆口子鬧出來的事兒,我不管了!”

中山王不喜歡王妃這種事事都扣到玄胤頭上的口吻,先不說這件事是不是寧玥乾的,就算是,那也不代表是受了小胤的授意。但他又不得不承認王妃說的是對的,王妃對玄胤一向是頗爲縱容的。

這事,按理說與三房無關,可既然發生在紫雲軒,發生在尤氏房中,尤氏與三老爺也全都無法置身事外。

三老爺清了清嗓子:“二嫂息怒,也許是場誤會。”

王妃哼了一聲,撇過臉去!她可以容忍表姐與自己丈夫苟合,還生下了丈夫的孩子,她也可以忍着劇烈的疼痛與醋意養大這個孩子,但她,絕對不能容忍這個孩子到頭來,跑去傷害她的孩子!以及她的孫子!

“這包藥,到底是不是你的?”中山王沉聲問向寧玥。

寧玥道:“不是我的。”

何媽媽強調道:“是從四奶奶牀底下搜出來的。”

尤氏喝道:“要你多嘴!”

何媽媽悻悻地低下了頭。

寧玥看着主僕二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比那戲子還唱得精彩,不由地心頭冷笑,怪道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尤氏、何媽媽、月如,可不是聯合起來演了一出王府的宅斗大戲?不出今天這種事,她怕是真以爲月如是尤氏派來勾引玄胤的呢?今天早上,月如一早知道玄胤離開了吧?就是等玄胤離開了才進屋,演了一出勾引玄胤,卻被她發現的戲碼,趁着跪地求饒的時候,悄悄把藥包扔到她牀底下,她只顧着發火,哪裡會注意到月如的小動作呢?

不過不巧,她偏偏給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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