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夜晚,漫天的風沙,遮蓋了夜色的美麗。
慕容靜心中憋着一股怒氣無處可泄,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湖泊邊。月光下湖水盈盈,隱約還能見到水波盪漾。
她在湖邊坐了下來,雙手撐着頭,望着遠方看不真切的茫茫沙丘,那裡似乎已經與夜色融爲了一體。
“秋深寒重,你坐在這裡做什麼?”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慕容靜猛地回頭。
肩膀上頓時一沉,柔軟而暖和的披風將寒風擋在身外。
容聿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後。
他輕而緩的給她披上披風,微涼的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她的脖子,讓她爲之一顫。他的手從容地繞到她的面前,將絲帶妥妥的繫好。
慕容靜沉默不語。
容聿似乎也沒有打算再開口,直接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月色之下,金沙之上,他一身月白的錦袍泛着點點銀光,周身似乎籠罩的着一層讓人動容的溫暖。
慕容靜側頭看了他許久,眼裡微微眨了紅。僅管如此,她卻依舊是一聲不吭。
月華照映在兩人的身上,無聲嘆息。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這段感情不會太容易。橫在兩人面前的少不了猜疑跟算計。
一切的美好短暫而現實。
從他們離開雲岐山開始北行的時候,一切看似平靜,其實風雨欲來。以容聿的聰慧又怎麼猜不到,她前往北疆必不是一時興起。
而她刻意在定安侯夫婦面前隱藏身份,已經是不言而喻了。莫言清的到來,是她始料不及的。而她也萬萬沒有想到,莫言清居然對容家的事情瞭如指掌。
這是逼着她不得不正視,也不能再拖延了。
她若還存着理智,就該趁着事情還沒發生之前,奪下定安侯的兵權纔是。
慕容靜抿了抿嘴,猛地站起來。
只是腳還沒有來得及挪動,手碗就被容聿緊緊抓住了。
她心中一沉,正想甩開,他卻沉沉開口,“單單只是一個莫言清就能讓你我離心,殿下可有想過,這是爲何?”
“本宮不用你教。”慕容靜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裡迸射出一股決然之色。
容聿拽着她手腕的手微微用力,他微微擡起頭,目光落在慕容靜的側臉上,凝視了片刻,忽然嘆了口氣。
軟聲道:“殿下心思慎密,又何需我操心。況且,我心已亂,都自顧不暇了。”
慕容靜忍不住偏頭看了他一眼。
“殿下與莫言清秉燭夜談,徹夜不歸,叫我如何不多想?就算相信殿下會秉公處理,可心裡卻是不安的。”容聿的目光一直看着她,將她每一個微細的神情都收入眼底。
慕容靜忍不住冷笑,“所以你纔要咄咄逼人,逼着本宮向你坦誠,本宮如你所願坦誠了,你可滿意了?”
容聿眉眼微微垂了下來,低聲暗啞道:“我一直以爲是殿下對我不夠信任,如今才知道是我錯了,原來是我對殿下不夠信任。”
“你不信任本宮是對的,本宮現在就要修書京城,告知母親你們容家再也用不得了。”
聞言,容聿默了默,終於站了起來,牽着她擡步便走。
慕容靜瞪着被他一直握住的手,惱怒道:“你要帶本宮去哪裡?”
“殿下不是要給陛下修書麼,我伺候筆墨。”容聿頭也不回,嗓音雖然依舊暗啞,卻透露出一股輕鬆之意。
“你瘋了吧。本宮這封書信若是送到了京城,你父母的軍職可就保不住了。”
“嗯。”容聿淡淡地應了一聲,腳下不停。
慕容靜望着他的側臉,盈盈的月光讓他看上去朦朧而不真切。月光之下,他精緻的輪廓似乎都被渡上了一層銀輝一樣。
她心中冷哼一聲,撇開臉不再去看他。
容聿直接將慕容靜拽回了自己的寢帳內,紙墨很快就被擺了上來,而他也如他所說的那樣,還真就在旁邊磨起墨來。
慕容靜拿起筆,頓了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本宮可以給容家一個解釋的機會,你現在去請定安侯前來,若是主動坦誠……”
“殿下,寫吧。”容聿眼頭也沒有擡一下,認真而緩慢的繼續磨墨。
他這個樣子,看在慕容靜眼裡頗有一股委屈求全的意思。看得她心裡很不是個滋味,可她已經把機會擺在他面前了,是他自己拒絕的,這就不能怨她了。
慕容靜心裡一沉,將手中的筆沾上墨汁,終於不再猶豫。不出片刻,書已成。盯着身前白紙黑字,她一股作氣,落款收尾。
待字跡晾乾,容聿伸手來過來掃了一眼,摺好封裝,低沉的朝外面喊了一聲,“雙九。”
雙九應聲而進,“世子爺有何吩咐?”
容聿毫不猶豫地將手裡的書信遞上去,“你親自跑一趟,將這封信送回京城,務必交到陛下手中。”
慕容靜狠狠一抖。
雙九驚訝地擡起頭看了一眼,很快就接了過去,“世子爺放心,雙九這就啓程。”
說着,轉身就朝外走。
“等一下!”慕容靜被容聿搞糊塗了,他難道不是再跟她堵氣麼?“你可想清楚了,這可不是兒戲!”
容聿淺淺一笑,朝雙九示意了一眼,“還不快去。”
雙九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向來對容聿言聽計從,得了指示,立即就走了出去。
慕容靜目光沉沉,下意識拽緊手邊的袖口,“容聿,那可是你的父母,這封信若是到了本宮母親的手裡,你應該知道後果。”
“就是知道,纔要將它完好無損的交到陛下手中。”容聿緩緩擡起眼,對上慕容靜複雜的眸光。
慕容靜再次抿了抿脣瓣,雙眼微微一眯,“你該不會是做給本宮看的吧,暗下里再吩咐雙九將書信毀掉?”
容聿眉梢輕挑,“殿下不是一早就安排好了麼?此刻雙九前腳離開,便會落入元寶公公的視線之內。就算他有心想毀,怕也難成。”
“你……居然猜到了。”慕容靜拽着衣袖的手緊了緊。
容聿伸手一撈,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我雖然失去了九守功法,卻並不意味着就失去了內力。殿下中途將元寶公公遣走,可他又能去哪裡?不過是從明處轉到了暗處,這還用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