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也搞不清皇后要做什麼,還是自己多心了,索性祖母也教了自己幾手,乾脆便是也學虞氏,謙虛來恭敬去的,打着太極,也不多琢磨。
錢皇后說了一會兒話,便道:“都說郡君廚藝了得,前幾日遠哥兒入宮說你創新了一道菜想敬獻天子,可有此事?”
滿月一聽忙跪下,“皇后恕罪,是臣女魯莽了。到了京裡才懂天家規矩,不可孟浪行事,天家無小事,臣女自以爲是了。”
“起來,起來。”
錢皇后笑着,看見這名滿天下的楊任爾對自己懼怕,心裡便是有些說不出的得意。任你如何總不能邁了自己這個國母去吧?
能將如此女子拿捏在手裡竟是頗有成就感。
錢皇后也是普通門第出生,格局觀是不大的。不似魏國公的女兒,當今的太后,出生勳貴,爲了穩住當時局勢,崇禎爺給了一個徐家後代子孫凋零不足爲懼的理由,愣是將她立爲太子妃。
而等局勢穩定了,有強勢家世的皇后自是不需要了。所以這錢皇后就顯得格局有些小了,感覺這樣一個人人稱讚的人物懼怕自己,心裡竟是有些得意。
滿月也搞不清楚皇后想做什麼,這皇后與天子剛大婚,今年也不過才十六歲,正是心思難以琢磨的年紀,剛剛那話聽着也不像是有酸味的,她這會兒提出來,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滿月猜不透,也不敢瞎說話,只得老老實實地道:“皇后娘娘,臣女惶恐,不敢起身。之前就想着天子厚恩,無以爲報,只有一門手藝還算過得去,便想了那道菜,想略盡感恩之情。只是進京後就曉得了,是臣女癡心妄想了,此有媚上之嫌,臣女名聲不重要,可若損了陛下英明真是罪該萬死!”
她說着便是深深一拜服,錢皇后有些不好意思了。這女子也不過13歲,自己敲打她做什麼?到底還是個孩子,嚇壞了吧?
“哎呀,你是做什麼?本宮可沒怪你的意思,就是好奇……”
她臉有些紅,“聽遠哥兒說得熱鬧,又問了黃公公,真有那麼好吃麼?”
“這個……”
滿月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娘娘這問題真是難倒臣女了。”
“哦?天下還有能難住你的事?本宮覺着你可是我們女兒家的榜樣,自強不息,想想,竟是羨慕了。”
“娘娘貴爲我大明國母,而臣女是卑賤農女,哪裡值得娘娘羨慕?”
說着又是一笑道:“再者,臣女也沒三頭六臂啊,能難住臣女的事太多了。”
略帶自嘲的話聽着卻是親切了,皇后笑着道:“起來說話,說實話,平日裡也沒個能說話的,今日本宮與你倒是投緣。”
頓了下又道:“關於你的廚藝這坊間也是傳得厲害,你是沒看見,遠哥兒可是把你那個佛跳牆說到天上去了,聽得本宮和太后啊,都饞死了。”
“娘娘,其實這事啊,就跟賞花一樣。各花入各眼,所以您問臣女好吃不好吃,還真是不好說。若是娘娘想吃,臣女斗膽借這宮裡的廚房做一次便是。”
皇后眼睛亮了,虞氏卻是輕咳了一聲,道:“十一娘,你怎如此孟浪?娘娘乃大明國母,千金之軀,爾之賤藝如何能入貴口?還不給娘娘請罪?”
虞氏說着便是起身賠罪,錢皇后心裡有些堵了。
成了皇后,天子不是太喜歡她,只喜歡那裴貴妃,對她這正妻有些冷淡。所以在聽說了佛跳牆後,她心裡便是一動,可不可以藉着楊滿月將天子吸引來呢?
所以纔有了剛剛那敲打的事,無非是想此人爲我所用罷了。
很奇特的腦回路,這位皇后似乎忘了,天子若來,難得偶遇下臣子妻還行,要老遇見那就搞笑了,外頭大臣還以爲你這娘娘成拉皮條了,那纔是更嚴重的侮辱。
所以滿月和虞氏才納悶,這皇后怎麼看着有點不靠譜呢?
正在嘀咕着,卻聽外面人通傳道:“啓稟皇后娘娘,太后派人通傳郡君。”
這是要她放人了……
錢皇后臉上露出遺憾,可太后的話哪裡敢不聽?人家是鬆手不管前朝的事了,可聲譽在那兒,廢個皇后容易爾。
這婆婆還是要用心伺候好的。
於是便是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便是放人了。
出了坤寧宮,虞氏與滿月還在心裡嘀咕皇后的古怪舉動,不過眼下在宮裡,也不好交流,只得記下,待回去琢磨了。
再說前頭大殿裡也是正熱鬧。
天子自是要垂問新封的伯爵的。一聲宣令,小十邁着穩健的步子進了大殿。
行得是三跪九拜的大禮,衆人看得嘖嘖稱奇,十二歲的秀才公,古往今來第一個三紅椅,果不是凡俗啊!第一次見聖,這多大臣在此,他竟是一點都慌亂,不卑不亢的,果不愧是楊任爾的弟弟,楊震的子孫!
“臣!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愛卿平身!”
“謝陛下!”
小十起來了,偷偷掃了一眼天子,可卻是看不清楚,心裡頗爲遺憾,只是眼下他也不能再看了,天子的臉是不能隨便直視的,畢竟這是朝會上。若是私下倒可隨意些,但在這大朝會的地方必須莊重!
“聽聞愛卿參加了此次縣試,年12,便是一連過了縣試,府試,院試,取得了秀才功名?”
“回陛下,臣資質愚鈍,此次是僥倖過關。”
“陛下,這華陰伯可真謙虛,12歲的秀才可了不得呢!”
侯景忽然接上了話,“哪怕是小小縣試也是國家掄才大典,哪來僥倖一說?華陰伯,您太謙虛啦!12歲的秀才可不多見。”
八叔臉色一變,該死的侯景!這是要挑釁麼?拿一個孩子開刀?
冷雲眯眼,看着小十背影卻是沒任何動作。
有些事還是得自己經歷下的比較好。
小十一聽這話心裡就不舒服了,他是不是諷刺我坐了三把紅椅子?這事是小十的心病,特別是現在出行都得打那牌子,今個兒來的時候又被人看了一回,心裡已是發誓能不用儀仗儘量不用了。
可現在好了,自己不想提的事愣是給人提出來了,還是當着陛下的面,這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在小十的想法裡,陛下日理萬機,哪裡會關注一個小小秀才?
而現在……
一下子就有火氣冒了出來,又聽天子道:“侯景說得是,國家掄才大典哪有僥倖一說?愛卿謙虛了。”
八叔看了侯景一眼,心裡冷哼,這是要天子以及天下人質疑小十的功名麼?好一個死太監,心眼就是多!看來老夫得給些教訓他!
剛要說話呢,卻聽小十道:“這位公公是侯景?!”
衆人一愣,這口氣怎麼?
周培公蹙眉,這話有些失禮,不過對象是侯景便也無所謂了。只是這侯景,忽然說這話是有什麼意思麼?高位的人想得就是多,以小打大在官場是常態。
當侯景給一個孩子上眼藥時,這些大人物第一個就是聯想地方上的人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給侯景抓到把柄了……
大人腦回路複雜,可小孩不。
一聽侯景這名字,小十眼珠子都紅了,忽然跪下道:“陛下,請恕臣殿前失儀!”
說罷便是起身,拿着手中笏板,在衆人還未反應過來什麼事時,一個箭步已是到了侯景跟前,只聽得“啪”的一聲響,素來張狂的侯景侯大公公臉上多了一豎條,從腦門正中沿着鼻觀而下,下面是鼻血涌流,新封的華陰伯一臉怒容地罵道:“原就是你這狗賊利用吳王妃害我姐姐!馬融親口說的,都是你下的命令!”
“轟!”
朝堂一下就炸開了!
他們聽到什麼勁|爆的消息了?
不,不,不!
關鍵是這個華陰伯了不得啊!
第一次面聖,居然就敢當着天子的臉打天子家奴,這,這……
這小子不愧是楊任爾的弟弟,感情一家子都是變|態啊!
朱和硅張大嘴|巴,坐在龍椅上呆呆地望着小十,簡直不敢信自己的眼睛。
嘴裡喃喃道:“這,這,他,他,他剛打,打人了?當,當着我的面?”
天子腦子都短路了,大明臣子在朝堂打架不是新鮮事,可,可一個剛面聖的小子居然直接上來就打人,這,這是要上天啊!
楊守池也是張大嘴|巴,怎麼也沒想到小十會來這一套。不過很快,他就在同僚看過來時閉上了嘴,換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呵斥道:“楊立援!你怎可如此無禮?!讓你進宮謝天恩,你卻拿私事擾亂聖聽,還不快跪下祈求陛下寬恕?!”
楊守池說着便是出列跪下,磕頭道:“陛下,陛下,這孩子打小就死腦筋,讀書就是個迂腐不靈活的,陛下恕罪,寬恕了這傻小子吧……”
李光地眼睛一下就亮了!
陰陰一笑,沖人使了個眼色,既然要唱戲,總得有人配合啊!
“楊大人!”
一個人很快出列,“楊大人,聽你這話怎是有什麼隱情?那馬融殘害無辜,不是已被冷侯爺處置了麼?難道不是吳王妃命他做的?”
小十冷笑,眼裡透出陰狠,給我楊家吃了排頭,還來笑話我?
給你一笏板吃吃,不然你不知花兒爲何這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