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平靜,他們一家人就在沿途百姓們的注視以及大家的議論紛紛中抵達了京城。
這天中午,馬車行到了城門口。
壯哥兒變哥兒還有曉姐兒幾個孩子天天都被困在車上,一開始他們還覺得新奇好玩,可到了現在,曉姐兒已經只知道縮在李二懷裡睡懶覺了。變哥兒坐在蘇染身邊,小身板依偎在孃親身上,那小臉上也滿是了無生趣。
壯哥兒身爲大哥哥,他還是選擇端端正正的獨自坐在一邊。
當他們的馬車漸漸朝城門方向靠近的時候,看着前方不遠處那古樸巍峨的京城城牆,壯哥兒突然後背一挺,雙眼也變得炯炯有神。
“娘,京城是什麼樣子?你以前來過這裡嗎?”這孩子一臉稀奇的問蘇染。
蘇染搖頭。“娘這輩子都在村子裡過活,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省城了。京城這麼遠,娘怎麼可能來這裡?倒是你爹,他早來過了。”
“真的呀?”曉姐兒一聽,她登時也來了興趣,連忙拉着李二搖來晃去的,“爹你快跟我說,京城哪裡最好玩呀?”
李二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我來京城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也就比你大哥哥大上幾歲,是被家裡的長輩帶來的。到了京城,我們就一天到晚的到處拜訪,哪有機會出去玩?”
“啊?原來爹你也不知道啊!”曉姐兒立馬把小嘴巴撅得高高的。
李二立即又心疼了。他趕緊就說:“不過沒關係,現在咱們不是又來了嗎?回頭爹找人好好打聽打聽,然後咱們全家一起去玩!”
曉姐兒這才又笑了。“還有早姐姐!咱們帶上她一起!”她脆生生的說。
“好。”當爹的哪敵得過女兒這麼花兒一般絢爛的笑顏?對着李二的笑臉,李二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往上彎去,都快彎到耳朵後頭去了!
就在這對父女倆說話的時候,蘇染的目光卻一直盯着前方那古樸恢弘的城牆。隨着他們的車馬越靠越近,斑駁的城牆也在她眼前越來越清晰,就連城牆上的幾個門洞的具體模樣、以及城門口守衛的裝束也悉數躍入她眼中,也慢慢的刻進了她的內心深處。
京城乃是一國之都,進出城門的人馬當然都要經過層層盤查,所以現在城門口早已經排上了好幾條長長的隊伍。
不過,因爲蘇染他們的隊伍身份特殊,當然不用排隊。登寧老太監指揮車伕直接把馬車開到了中門邊上,掏出隨身的聖旨給守門的將官過目。將官一見到這明黃的聖旨,他立即下跪行了個大禮,而後就回頭大叫:“快把中門打開,放鎮西王后人進城!”
話音剛落,城門口就又轟的一聲,外頭排隊的百姓們又開始指着他們的馬車竊竊私語了。蘇染坐在車裡,嘴角又微微往上揚起——真不錯,現在京城百姓也知道他們回來了。可真是皇恩浩蕩啊!他們以後要是做出任何對不起皇上的事,肯定要被全天下的人戳着脊樑骨罵恩將仇報。
將官的命令發出去後,幾個小兵立即應聲。隨即,緊閉的中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了。
隨着厚重的中門開啓,登寧老太爺收回聖旨:“走吧,進城了!”
“是!”
車伕立馬一揚鞭子,催着馬兒就往中門那邊走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忽聽前方有人在大叫——
“讓讓,快讓讓!”
緊接着就是一陣陣的尖叫聲從城牆內傳來,還有急促的馬蹄聲、清脆的抽鞭子的聲音,伴着那一連聲‘快讓讓’的叫喊,他們的車伕也猛地勒緊繮繩,把車子猛地剎住了。
蘇染他們正在車裡穩穩的坐着,冷不防車子一個急剎,連帶車身重重的晃了晃,就叫他們坐在車裡的一家五口也猛地往前一個蹶趔。
虧得李二眼疾手快,趕緊大手一伸就把妻兒都給撈了回來。
然而就在他們在車裡暈頭轉向的時候,已經有一輛馬車從城門內疾馳而出,彷彿一陣颶風似的從他們旁邊滾過去,不一會就沒了蹤影。
那輛車跑得那麼快,捲起的風揚起的沙子都吹到他們的馬車裡來了!
“誰呀這是?他真討厭!”變哥兒呸呸呸的把嘴裡的沙土吐乾淨,忍不住小聲罵了句。
不過還好,這輛車走後,城門內外立馬就都恢復了平靜。躲到一旁去的百姓們拂拂身上的塵土,又撿起自己的東西繼續排隊。守城的兵卒也只是清理一下地方,就穩穩的站回原位。
登寧老太監那邊已經派了個小太監過來了。“小公子,登寧爺爺讓小的來問問,你們可還好?剛纔沒有被嚇到吧?”
“我們沒事。”李二沉聲迴應。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小太監連忙鬆了口氣,“既然這樣,那咱們接着走吧,現在就進京了!”
看着這麼快就恢復正常的一衆人等,蘇染開始覺得他們一家子在這裡頭反而不像個正常人了。
壯哥兒往外頭看看,發現那些人臉上竟然連一絲驚恐的表情都沒有,他很是不解。
“娘,剛纔那輛車跑得那麼快,他們難道都不害怕嗎?”他問蘇染。
蘇染一臉無奈。她也不知道啊!
倒是前頭的車伕開口解答了他們的疑惑。“幾位沒來過京城,你們有所不知,剛纔趕車出去的這一位,可是現在京城裡赫赫有名的小霸王榮王啊!這位小霸王現在在京城裡吃喝嫖賭,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每次惹了惹不起的人,眼看要被罰了,他就趕緊收拾行李往外跑。在外頭躲上十天半個月的,等風波過去了,他就再回來,然後繼續跟沒事人是的無事生非。像今天這樣的情形,幾乎每過上一兩個月就要來上一兩次,百姓們都已經習慣了,大家當然不害怕了。”
“原來是這樣啊!”幾個孩子都明白了,變哥兒卻依然氣得小臉通紅,“這個人真壞!他做錯了事,他爹孃怎麼不罰他哩?每次我們錯做事了爹孃都要罰的!”
“哎,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榮王乃是聖上的親侄子,在榮王還小的時候,老榮王夫婦就過世了,聖上和太后難免多疼愛他一點,所以就養成了他這麼無法無天的性子。每次只要他惹事了,眼看收拾不了,那就跑進宮去在太后跟前哭訴。太后心疼他,就催聖上幫他解決。聖上最重孝道,也只能順太后的意思辦了。既然皇上都拿他沒辦法,那誰還敢罰他?”車伕嘆氣。
“太后是誰?皇上又是誰?他們幹嘛拿他沒辦法?我家裡婆婆每次攔着娘不讓罰我們,可娘一樣還是罰了呀!我娘說,錯了就是錯了,不能慣着!”曉姐兒也一臉認真的加入討論中來。
“呃,這個……”車伕被噎得說不出話。
這時候,又聽後面一聲呵斥。“前頭的,好好趕車,誰叫你胡亂說話的?”
“是是是,小的知道錯了!”車伕趕緊應聲,乖乖的閉嘴不再多說了。
可是曉姐兒兄妹幾個還是稀裡糊塗的。曉姐兒秉持着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她又回頭問李二:“爹,爲什麼呀?”
“因爲他爹孃都不在了。”李二回答。
“哦,原來是沒人能罰他了呀!”幾個孩子連忙點頭,就都明白了。
原來這事這麼簡單就能解釋清楚?外頭的車伕突然想吐血。
不過,經過這件事,壯哥兒他們兄妹幾個都牢牢的記住了這位榮王,也早在心裡給他貼上了壞人的標籤。以至於下次再見到的時候,這兄妹幾個還聯起手來給了他一個狠狠的教訓。
而蘇染,她的思緒卻又不知不覺飛到了剛纔的事情上。
那飛馳的馬車,還有車裡哈哈大笑的少年,一切的一切都是這麼的肆意張揚,卻又是那麼的……讓她心裡發酸。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你怎麼了?”肩膀上突然被人輕輕一拍,蘇染猛地驚醒。
“我沒事。”她忙搖頭。
男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立即轉開目光。“我們到了。”
蘇染連忙擡起頭,果然發現他們的馬車已經停在了一座大大的宅院門口。宅子大門上掛着一個鑲金牌匾,上書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鎮西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