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醫隨顧二夫人母女兩個走一趟,協助顧嬋安頓下來,然後纔回王府覆命,向王爺講述這兩天的經過,與此同時,顧大夫人早就到家了。
聽聞顧嬋流產了,顧昀也是一愣,可轉念一想,在眼下這種情況下,沒了孩子倒是件好事,楊宓這種人就該斷子絕孫纔好。
瞭解了顧嬋那邊的全部詳情,顧昀就去找宮長繼,對楊宓家如此現狀,兩人都是頗爲得意。
這邊談完,顧昀腳步輕快地去了白蔻的小院,坐在她的書房裡,一邊翻閱着各種文件,一邊耐心地等她回來。
傍晚時分,隔着窗戶,顧昀聽到小葉子的聲音,知道白蔻回來了,他興奮地蹦出去迎接,毫不意外地被白蔻趕出她的上房,關上房門洗手淨面更衣,直到小葉子端了臉盆重新出來,已經等得各種心急的顧昀立馬一陣風地衝了回去,把這兩天的事告訴她。
楊家族人上門這是正常的,族裡有人犯了殺人的罪,對整個家族的聲譽都是負面的,顧嬋流產和楊夫人賣房遠行,就真的出乎意料了,不過作爲結果來說,還是蠻好的。
“顧大夫人果然雷厲風行,還仁慈寬厚,當機立斷買房子,給親家母一條擺脫夫家族人的活路,動作真是迅速,明天楊家族人得到消息再上門,若是敢鬧事,迎接他們的只有女護院的拳頭。”白蔻摸着下巴,佩服,佩服。
“楊宓這下徹底完蛋了,笞、杖、徒、流、死,他的定罪量刑,要麼流刑,要麼死刑,再無自由的機會,我們可以放心地把這個人掃入垃圾堆了。”
“那就好,可算報仇了。”
“嗯嗯,報仇了,不想慶祝一下嗎?”
“慶祝?”白蔻一扭頭,驀地看到一張大圓臉,眼睛笑眯成一條線,白蔻想都不想一把推開,“一邊去,你今天的策論寫完了?”
顧昀突然一僵,“啊,今天的策論……”
“寫完了嗎?”白蔻叉着腰看他。
“我回去寫……”
眼看着是沒有昨天那麼好的福利了,顧昀只能垂頭喪氣地轉身,就見小葉子拿了封信進來。
“白總,這是您新宅的工頭派人送來的。”
“咦?新宅子?就要驗收了嗎?”顧昀來勁了,不想走了,一把搶了信,揮手讓小葉子下去,轉頭一臉諂媚地遞給白蔻。
白蔻拆了信,信上果然是請她去驗收房子,按照她的改建意見,已經完成了九成,只要她滿意,就可最後收尾結束了。
“我也去。”白蔻還沒吭聲,顧昀先賴上來,“我也要去看你的新宅子。”
“看我心情咯。”
白蔻慢條斯理地收好信,再一次把顧昀趕出房間。
顧昀回到鐘鳴院,哪有心情練習他的策論,滿腦門都是白蔻的新宅子,一旦搬去天福坊,就不能像現在這麼方便的見面了。
殿試!
殿試!
殿試!
一定要擠進前一百名!
除了一甲的三名是固定不變的以外,二甲和三甲的人數都有一個上下浮動的數字,但不管怎麼樣,一二三甲進士全加起來,本朝開國以來最多的一次也就三百四十多人,少的時候甚至只有二百多人。
三年一次的春闈,來自全國的舉人們,最後只有二三百人能夠脫穎而出,成爲官場上的新人。
想切實穩妥地成爲二甲進士,就必須要保證進入前一百名。
但是,殿試是聖人親自閱卷,所以才叫作天子門生,沒有哪個人能拍着自己胸脯說一定能穩居二甲。
顧昀知道,他個人前途已經在自己手裡,哪怕失手只考中三甲同進士,他的起點也比平民出身的同僚高,這場殿試他本不該如此緊張。
都是白蔻!
顧昀一想到白蔻,想到昨天她主動給的美好福利,他就想滿地打滾。
白蔻好像挺滿足現狀的。
這真叫人無奈啊。
顧昀發了一會兒呆,目光落到面前今天的策論題目上,看到還是一片白紙猛地醒過神來,趕緊動筆寫字,沒空再想白蔻了。
顧大夫人還得繼續忙兩天,楊宓在牢裡,和離需要他寫個放妻書,但這事也好辦,派個管家去衙門上下打點一下就行了,以曄國公府這樣的大宅門來說,只要家主有心要做的事,沒有辦不成的。
至於迎天府尹昨天派人通風報信的人情,自有顧大人去還,顧大夫人不操心這一頭,她與府尹夫人本來就有幾分交情,每個月都能見上幾次面。
次日,天色微亮的時間,迎天府衙,有個滿臉憔悴的婦人手臂上挎着一個食籃來探監。
婦人出手闊綽,遇人都是幾分碎銀,一路打點,這才終於進到了重刑犯的監區。
當街殺人,可不就是關在重刑監區。
楊宓和衣睡在地上的稻草裡,身上有用過刑的傷,雖然他的案情清楚,但他拒不認罪,自然就要吃些苦頭。
隔着牢門,婦人放下籃子,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帶人進來的獄卒大聲地叫醒楊宓,看在錢的份上,給這母子碰面多留了一點時間。
“兒啊!我的兒啊!”楊夫人蹲在地上,手扶着牢門,一聲聲呼喚,“楊宓,是娘啊,快過來!”
“娘?!”楊宓從昏昏沉沉中醒來,昏暗的牢房裡他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但是那樣熟悉的聲音,吸引着他用盡全身力氣爬過去。
“真是娘?!”
“是娘,是娘,過來,讓娘看看你,這兩天你受苦了。”
“娘,你怎麼來了?家裡還好嗎?”
“你出事了,家裡怎麼會好?”
“娘,家裡怎麼了?族人上門了?以爲我必死,他們就逼你了?”
“族人還算客氣,送了不少禮物,安慰顧嬋好好養胎,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你媳婦流產了,就在族人走後不久。”
“流產?!怎麼會?!”
“都說是刺激過度。”
“那現在呢?”
“現在,她已經被她母親接走了,說要跟你和離。”
“和離?!她敢!”楊宓瞪大眼睛,大聲怒吼。
“她不想背殺人犯妻子的名聲,孩子又沒了,而且她一直記恨你毀了她嫁宗室的夢,她一直記恨的。”
楊宓面容扭曲,無比猙獰。
“她記恨?她也配?自她進門我們哪裡怠慢過她?現在看我坐牢她就要和離?做夢!”
“兒啊,你都這樣了,還能怎麼辦?她要走就讓她走吧,本來就是耍手段娶回來的。”
“娘,這事你別管了,兒子自有主意,現在家散了,娘你自己多保重,兒子恐怕不能盡孝了。”
“兒啊!我的兒啊!”
楊夫人失聲痛哭,雙臂伸進牢門,緊緊抱住楊宓,心痛得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