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預備下午點心的時間,前院突然一陣騷動,年輕的小廝們紛紛在各房婆子的帶領下往內宅遞消息,榮恩堂也去了人,唯獨己誠堂是看熱鬧的。
沒過多久,榮恩堂那邊的丫頭就過來己誠堂送信,吏部給二老爺和三老爺下公文了,二人都是新任直隸地界的知州,十月底之前就要到任,好提前熟悉環境,與即將離任的老知州做好交接。
消息傳開,全府歡喜,正好就在家裡的二老爺和三老爺也匆匆忙忙洗手淨面更衣,去前頭與人見面,二夫人和三夫人自然也是欣喜不已,激動得在屋裡走來走去,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叫了一羣丫頭婆子在跟前吩咐收拾行李的事情。
曄國公府出孝幾個月,只有大老爺順利襲爵和重新授官,二老爺和三老爺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倆天天在家急得團團轉,四處找圈子裡的好友幫忙說項,伸長了脖子盯着吏部的動靜。
但這種事,哪怕是曄國公的招牌都不好使,出缺的官職每年就那麼幾個,可是補缺的人卻是數倍至數十倍,丁憂結束後就一直閒在家裡等消息的官員多了,不差再來幾個。
如今吏部公文到了家裡,總算讓人安心了。
知州也是從五品,跟大老爺的官階一樣,因爲不是直隸州,只是一府所轄的州,但轄下可有幾個縣,不大不小總是個地方官,總也好過在家閒着,而且就在直隸地界上,家裡有事的話,請假來回一趟也就幾天的工夫。
己誠堂的丫頭將消息帶到鐘鳴院,白蔻聽在耳裡,耐心等待老太君的進一步命令,今天這喜事是不是要以曄國公府的名義大宴賓朋,如果只是他們二房各自慶祝,就沒她的事了。
十月底前要到任,今天九月初十,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
顧昀入府學,等他下學到家都傍晚了,所以白蔻就不必天天操心他的點心吃什麼,一天之中只需管好他的早飯和晚飯就行,甚至他晚飯都可能不回家吃,那一天就更輕鬆了,只需做些小零食哄着大小主子們就行,兄長不在家的話,六少爺顧晨都不會到鐘鳴院吃點心。
就在白蔻準備做晚飯的時候,早上跟着上學的小潘子給鐘鳴院的丫頭帶來了口信,世子跟表兄弟和朋友們在建和坊吃了晚飯回來。
白蔻得了信兒,晚飯照做,只是大部分的菜餚送到了榮恩堂,少部分由丫頭們一起分了,一起打打牙祭。
顧昀在關坊門前到了家,臉色微紅,身上有淡淡的酒氣,丫頭們侍候他洗手淨面更衣的時候,白蔻站在臥室門口,淡定地向他稟報今日家務事。
第一件事就是今早的小尷尬被某人當作談資說出去了,大夫人已經知悉了。
那原本還高高興興侍候少爺擦手的丫頭,一聽自己闖了禍,立時就腿軟地跪在了地上,一身冷汗,拼命給少爺磕頭,求他原諒這一次。
顧昀氣得眉毛都倒豎起來,一腳把人踢開,叫小茜小菁將人拖下去,並着白蔻抄下名字,明天一早趕出鐘鳴院,隨便泄露主子臥房內的私事,這種嘴巴沒把門的丫頭堅決不留。
小茜小菁做慣了粗活,一左一右拽着人的胳臂將人拖出了房門,悽慘的哭聲和求饒聲在夜色中越來越遠。
剩下的那個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站着都瑟瑟發抖,白蔻見她可憐,打發她早點回去休息,這種時候還是美輪美奐這種老丫頭靠得住。
顧昀扔下擦手巾,氣哼哼地走到外間坐在榻上,單叫白蔻留下說話,把美輪美奐趕到廊下站着,關上房門,沒有準許誰都不準進來。
白蔻走到榻前,從榻几上拿了幾個新鮮蜜桔,一個個剝開皮遞給顧昀,喝了酒回來,總得吃點水果。
那小蜜桔着實小,又無籽,顧昀一個一口,眨眼就是五六個下肚,打個嗝都是酒味裡混着桔子味兒。
白蔻一臉嫌棄地又退兩步,不管怎麼被顧昀瞪,她堅決不靠前,反倒讓顧昀更加的火大。
“離我這麼遠是做什麼?你別說你同情那丫頭?!”
“同情她做什麼?犯了錯就得付出代價,龐媽媽已經在準備補缺的人了,只等婢子告訴她名單。”
“龐媽媽聽到消息就過來了?”
“是啊,連有人被您佔便宜的事都知道了。”白蔻放低聲音,只有他們倆人聽得見。
“你說的?”
白蔻微微一笑,“不然沒法解釋您爲什麼好端端地要把牀帳用針別起來,這隻會讓大夫人以爲是不是有丫頭半夜爬過牀把您嚇着了。”
“我那天可給嚇得不輕,眼睛一睜邊上睡了個光膀子的丫頭,差點嚇出毛病來。”
白蔻回憶起那天清早這位少爺頭下腳上的倒栽在牀榻腳上,就憋不住地笑了起來。
“還笑?你要不笑大點聲?”顧昀沒好氣地瞥着她。
白蔻緊緊抿起嘴脣,可算是止住了笑,那天的事自己笑笑就好了,真不敢講出來。
“不把那事說一下,就沒法解釋您用針別牀帳的舉動,婢子只說您前幾天的半夜裡,吃了丫頭的嫩豆腐,事沒辦,回頭世子您可別自己說漏嘴。”
“你這麼跟龐媽媽說的?”
“是呀,哪裡不妥?”
“沒什麼不妥,只是你這樣一說,龐媽媽回去一學,大夫人難免還是會想太多。”
“大夫人怎麼想,不是婢子能過問的,反正事情已經傳過去了,就有勞世子把這後續的尾巴給處理乾淨了。”
“還能有什麼尾巴,無非就是院裡再添幾個新人。”顧昀想都想得到他母親會怎麼做,這也是階層圈子裡的一種慣例了。
“加新人?睡哪?後罩樓?”現有的丫頭數量已經把前面二進院子都住得差不多了,再來新人的話,只能往後罩樓塞。
“不樂意?”
“婢子哪敢不樂意,自然一切聽世子的。”
顧昀似笑非笑地抖了一下肩膀,從果盤裡拿了一個蜜桔扔給白蔻,自己則張開嘴。
面對這麼個懶得到家的少爺,白蔻嘆口氣,一邊剝桔子皮一邊走近前去,被他抓住手腕輕輕一帶,再一次抱坐在他腿上,白蔻有些氣惱地把剝出來的桔肉一口全塞進顧昀嘴裡,將桔皮拋在榻几上。
顧昀笑眯眯地嚥下桔肉,圈緊了白蔻的腰。
“要是真的再添新人,要不你搬入抱廈住吧?”
“哈?不幹。”白蔻想都不想,一口拒絕。
“爲什麼?把退堂的門鎖上,抱廈不就是獨立的屋子?”
“白天呢?白天抱廈的廳堂不都是當穿堂用的?本來住後罩樓有三間房,住抱廈就少了一間,還不如讓新添的新人去住。”
“呃……”
顧昀不得不承認,這真是個好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