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顧昀在府學裡宣佈他退出遊戲,改做裁判,白蔻依然主持全部的遊戲構思和謎題設計。
但是,府學裡的質疑並沒有停止,矛頭又轉向了顧景和他們哥倆的那些朋友們,理由是他們都與顧昀關係親密,誰知道顧昀會不會私下偷偷泄密。
說這些酸話的依然是平民學子,把權貴學子們一下子就全惹毛了,這等於是否定了他們所有人的人品,譏諷他們連玩個遊戲都要作弊。
平民與權貴之間的天然溝壑是不可調和的矛盾,平民學子們一邊努力往上流社會靠攏,又看不上那些含着金湯勺家世優越的同學們,認爲他們不過投個好胎,有什麼好得意的。
顧昀也是惱得不行,公開放出話來不想玩遊戲的人,大可以現在退出,省得唧唧歪歪惹人厭惡。
可是他這話說出來,卻沒幾個人退出,反而玩家名單裡還在添人。
這個遊戲男女不限,比拼的是體力腦力和應變力,可騎馬可乘車,藉着顧昀在馬球賽上出的風頭,有很多權貴家的小姐也報名參加遊戲,對平民學子來說,這是接觸千金小姐們的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傻子纔會退出呢,要是在玩遊戲的過程中,與哪位小姐看對了眼,娶回家裡,這得少奮鬥多少年啊。
所以,府學裡一邊有人說各種酸話,但顧昀手中的名單人數依然增勢不減。
這些糟心事,顧昀都沒有瞞着白蔻,什麼話都跟她說,兩人商量着在謎題中添加一些故意整人的題目。
於是白蔻在謎題裡添加了跟數術有關的題目,出了一些經典問題,比如一大一小兩個鐵球同時從高塔上扔下來哪一個會先落地。
顧昀沒做過這類題目,他純粹瞎蒙,猜是大球重,肯定先落地。
白蔻也不直接告訴他答案,只是自己去老鐵家裡弄了兩個鐵球,帶着世子在大園子的水榭平臺上親自做演示實驗。
兩個鐵球同時從平臺欄杆上滾下來,顧昀站在地上親眼看到原來是同時落地,領悟到題目中隱含的陷阱,樂得哈哈大笑。
題目中只問到哪個先落地,受題目誤導的人自然只會二選一,卻不知道題目中沒有提及的第三個落地方式纔是正確答案。
諸如此類的題目白蔻有很多,什麼一斤棉花和一斤鐵哪個重,三個人三天喝了三桶水九個人九天喝了幾桶水。
這些花樣百出的題目讓顧昀也抓耳撓腮,突然覺得幸好自己這次退出了,不然在遊戲途中碰到這些題目他也得認輸。
白蔻把這些讓人腦筋打結的題目放在了遊戲的前幾輪,並且還是限時答題,目的就是要將腦力不夠的大部分人快速淘汰,剩下的少數人後面拿到的纔是嚴肅正經的謎題,但再怎麼刁鑽古怪也不會超出六藝的範疇。
否則一大羣年輕人在京城的大街上瘋瘋癲癲地跑來跑去,其實也蠻危險的。
顧昀看着漸漸成型的遊戲總環節,想象着被各種謎題坑得暈頭轉向的玩家們,他就熱烈期盼着遊戲正式開始的那一天。
而在城防營的操場上進行的馬球賽,也是打得越來越艱難,能從前面的淘汰賽一步步走到最後的都是實力強勁的隊伍,好在到了這最後時刻是打車輪賽,每一個隊伍都要和所有的對手比試一場,計算勝負,勝數最多的兩支隊伍打最後的決賽,贏家拿走那二百兩的彩頭。
這些一路過來沒有輸過的隊伍開始有了輸贏,顧昀的隊伍也輸了兩場,但是保住了其餘的勝數,進入了決賽。
在三月的最後一天,決賽日老天作美,京城喜愛馬球的民衆紛紛涌到賽場,將這操場圍得水泄不通,城防營的士兵們全員整裝,負責安全巡邏,震懾想渾水摸魚的宵小。
綵棚被權貴家的千金小姐們完全佔領,來看熱鬧的少爺們只能呆在太陽底下,耳朵裡聽到最多的名字都是顧昀,自家姐妹們一提起他來就是各種尖叫,哪還有半點端莊賢淑的樣子。
這麼精彩的時刻白蔻也沒來,她去了喜樂坊的工地,制皁工場已經蓋得差不多了,生產區如今要按照工藝步驟細分區域,做內部規劃,白蔻得在工地上盯着。
顧昀的決賽對手雖是民間隊伍,卻也不是烏合之衆,而是一個有錢商人自己養的一支球隊,實際上能走到最後車輪賽的隊伍都是如此出身,有充足的財力支持,有足夠的訓練時間和比賽機會,實力上佳,民間自己組的散隊早在前期的淘汰賽就都輸光了。
比賽一開始,兩支隊伍就膠着起來了,雙方都防守得很嚴,沒有進球得分的機會,拼着人員和馬匹受傷的風險,也要截住對方的球,再傳給自己隊友。
觀衆們被這精彩的攻防勾起一陣又一陣的驚呼,毫不吝嗇自己的嗓音和力氣,聲嘶力竭地爲場中兩支隊伍吶喊助威。
好不容易,對方率先得分,並且趁着顧昀的隊伍更換替補隊員,嚴密陣形暫時出現漏洞的短暫機會,連進一球,場外觀衆的歡呼聲都沸騰了,支持顧昀的千金小姐們臉色都白了,又驚又憂,生怕他們會輸。
顧昀和他的隊友們也不着急,依舊保持着他們的戰術節奏,該換人時換人,然後逮着對方主力也下場休息的時候就窮追猛打,一分一分地往回追,雙方比分始終是一會兒平局一會兒被一方反超,互相之間咬得很緊,除了一開始對方連得兩分以外,後面就再沒有出現過同樣的比分差距。
打到下半場,雙方都體力消耗巨大,肌肉痠痛,甚至有主力隊員出現了抽筋的症狀不得不下場做觀衆,但是顧昀的隊伍相比要好一些,因爲他們的飲料和食物是白蔻預備的,劇烈運動時的飲食要點她最清楚,所以每次換人下場休息時,都按照白蔻的交待合理進食,並不是看到飲水和食物就胡亂地往肚子裡塞。
憑藉着食物給予的支持,顧昀和他的隊友們在落後一分的情況下,硬是頂住了對方的攻勢,並趁他們人疲馬乏之際,衝亂他們的陣形,連進三球,不但拉平比分,還擴大了差距,得到了領先兩分的優勢,並保持到了最後,艱難地贏下了決賽。
觀衆們的歡呼聲猶如爆炸的聲浪響徹雲霄,驚飛飛鳥無數,不少人因爲這精彩激烈的比賽,興奮過度而暈過去,士兵們在人羣中不斷地撿人往外擡,還要擔心要是有人暈倒又沒及時擡走,會不會被旁邊的人不小心踩死。
綵棚底下的千金小姐們也暈過去好幾個,她們嬌柔的身子骨撐不住這麼劇烈的情緒波動,很乾脆地就暈掉了。
場中雙方隊員還在照慣例互相行禮,對方隊員已然疲憊到拿不住自己的球杆,還要靠腿把球杆夾在馬鞍邊,接着打馬排隊,一字排開,隊長在中間,隊員分列兩邊拱手致意,而對方連這簡單的動作都變形了。
行禮完畢,輸家退場之前,對方隊長終於忍不住地問出了一個問題。
“顧世子,我能問個問題嗎?如果涉及到機密的話可以不答。”
“請說。”
“我們自認我們的訓練時間不比你們差多少,但你們看上去體力比我們強很多,這是有什麼特殊的訓練方式嗎?”
“其實這並不是我們有什麼特殊的訓練方式,而是比拼到下半場以後,比的也不再是雙方之間的球技高低,我們能贏下來,是因爲我們有最好的廚娘。”
“白蔻嗎?她果然厲害,看來我們也要找個好廚子才行了。”
“相信你們一定能找到比她更好的。”
“多謝顧世子指點,這場比賽我們輸得心服口服,希望下次還有機會比試一番,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顧昀和他的隊友們給予對手最大的尊重,先目送他們離場,然後才揮舞着自己的球杆繞場一週答謝觀衆。
不知是哪一片角落先響起來的吶喊,很快場下所有人都整齊劃一地呼喊着同一個名字。
“顧昀!”
“顧昀!”
“顧昀!”
“顧昀!”
“……”
顧昀他們繞場完畢後,回到場地中央,東宮派出的使者在他們繞場之時就上場等待,帶來了那二百兩銀子的彩頭,現場頒獎。
這二百兩官銀都是一兩一個的小錠子,一共二百個,放在數個托盤中,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觀衆們都看得清清楚楚,在他們的歡呼聲中,顧昀與隊友們一起接下獎品,然後帶着這些錢再次繞場一週,然後才終於退場休息,比賽至此結束。
意猶未盡的觀衆們遲遲沒有散去,激動地談論着這一個月有的比賽,太多值得一說的談資了,簡直讓人停不下嘴。
士兵們卻不想民衆們在這裡停留太久,不停地清場趕人,卻又極力控制着人流量,不許一窩蜂,以免出現難以收場的意外情況。
在後面休息的顧昀一行人脫了行頭,一個個也跟挺屍一般,他們其實都累得夠嗆,但是又比對手好一點點,就這一點點的優勢,讓他們終於贏得了比賽。
歇了小半個時辰,他們才終於有力氣爬起來,換上乾爽的便衣,又照事先商量好的分紅比例,顧昀和少數幾人各自只拿了十兩銀子,剩餘的部分都賞了宮長繼的手下。
這支馬球隊的核心隊員其實就是宮長繼自己的球隊,每逢要與強勁對手比賽的時候,宮長繼就會地喊上顧昀等人作爲外援,互相之間早已配合默契,他們作爲真正的主力拿獎金大頭也是應當的。
分完錢,穿好衣裳,馬匹也吃了喝了,衆人分道揚鑣,趕緊回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