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氣哼哼地回家看書,卻聽見晴蘭她們幾個大丫頭議論,說大夫人正在準備茶會,要邀請有女兒的貴婦們來家裡做客。
這聽上去怎麼着都充滿了別的意味,顧昀管不着母親的交際,而且只要父母不主動向他說起誰家姑娘怎樣好諸如此類的話,他就沒有反對的理由。
顧昀腦子裡轉了無數個念頭,也只是在心裡想一想而已,然後全然當作沒聽見,回房洗手更衣去書房看書,夜裡歇息時上房只有他一個人,取消了多年習慣的值夜,以防她們心懷不軌一心爬牀。
他知道丫頭們都怎麼想的,白蔻走了,沒人操心她們日後嫁人的事情,那麼與其將來配小廝,不如現在爬上爺們的牀,先佔個通房的名分,也就不怕以後少奶奶進門開人。
而顧昀就不樂意自己的牀時時刻刻被別人惦記着,這讓他有一種受到侵犯的不悅感,反正現在屋裡有熱水瓶了,半夜口渴也有熱水喝,用不着再以半夜可能要用熱水的理由留個丫頭睡在臥室外間。
長夜漫漫,獨自一人卷着被子仰睡大牀,顧昀覺得自己怎麼那麼可憐呢。
次日一早,顧昀吃過早飯,想着今天沒什麼事,是不是跟白蔻一塊兒去工場看看,中午好約她吃飯,正琢磨着,丫頭進臥室稟告景大爺來了。
如今府裡分家,各房少爺小姐單獨排行,顧昀終於做回了昀大爺,弟弟顧晨也由晨六爺改稱爲晨二爺,三房嫡長子顧景自然是景大爺,二房在甘氏的主持下如期搬了出去,三房還留在府裡等春闈後再搬家。
“一早過來,你今天也沒事?”
顧昀讓丫頭把顧景請到耳房說話,冬天還是能滿地打滾的耳房舒服。
“有事,你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麼?”
“二叔來信了,暴跳如雷。”
“寫給你了?”
“嘖,盡說笑話,當然是寫給顧旭了。”
“你又怎麼知道的?你見過顧旭了?”
“昨晚上和他一塊兒喝酒來着,他現在是很不得意啊。”
“他活該,身爲長子,放任母親和妹妹胡來,他失意纔是應當的,還想得意呢,做夢,看看他們二房給家裡添多少麻煩。”
“所以他們現在諸事不順。”
“你來求情的?”
“我求什麼情啊,三房都分家了,各過各的日子,你和顧旭不是撕破臉了麼,我和他還好好的,他心裡鬱悶找我喝酒唄,喝了好幾頓了。”
“是啊,家裡出這麼大的事,三叔也是氣得難受。”
“就是啊,我爹最近也是家信頻繁,都被爹爹罵得狗血淋頭,顧旭又不敢再找你喝酒,那就只有我們哥倆一塊吐苦水唄。”
“三叔受了連累,他生氣是應當的,二叔只能自己受着。顧旭都跟你說什麼了,你這一大早特意跑來跟我說。”
“二伯這甘州任上沒多久日子就要卸任了,我們那位大嫂又是甘氏嫡長房的嫡女,現在他們族裡正想着藉此機會報復一下。”
“不是吧?好歹是親家呢,爲了給女兒撐腰,讓親家老爺的仕途受損?”顧昀這會兒終於打起了一點精神,有了興趣。
“你把顧婉給忘了吧?”
“她又怎麼了?她嫁的是甘宇文的表弟,難道她闖禍了?”
“要不我說二伯在信裡暴跳如雷呢,分家時他已經生過氣了,現在這頓氣就是來自顧婉。”
“講講講講,到底怎麼回事,別把我們又牽連進去。”
“顧婉不是出嫁兩年多一直沒生孩子麼,子嗣是大事,夫家就在準備給兒子納妾,等着顧婉成婚滿三年依然沒有懷上的話,就讓小妾進門,顧婉知道這事後成日裡大吵大鬧不得消停,正好又趕上我們二房一連串的倒黴,你說甘氏族裡會幫誰?”
“這可真是要命了,顧婉自己生不出,又不許小妾進門,她這麼鬧下去,夫家不耐煩了直接扣個妒婦的帽子,那是說休就休的。”
“對啊,所以二伯才暴跳如雷啊,顧旭才找我喝酒啊。”
“從首代曄國公到現在,還從來沒有嫁出去的女兒被休回來的,你下次見着顧旭提醒他一聲,請二嬸寫信勸勸女兒不要鬧得太過分了,現在他們二房整個都系在甘氏一族身上,家裡也是靠大嫂的嫁妝出息養家,他們一家如今經不起任何風浪,怕就怕二嬸會一個勁地爲難大嫂,顧旭也不是個會體貼媳婦的人,大嫂纔是夾在中間難做人。”
“大嫂嫁給顧旭真是受盡了委屈,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錯付終生真是可怕。”
顧景嘆口氣,想到自己也要議親了,突然害怕負擔不了一個家庭的重擔,一下子沒了聊天的興致,抓起面前的茶杯一口喝乾,拍拍衣裳站了起來。
“顧旭家裡的事我們都沒辦法,看他們自己怎麼解決吧,我回房看書去。”
顧昀點點頭,起身送客,目送顧景出了他這上房的院門,他也回屋換了外出的衣裳,乘車去工場。
到達工場的時候,白蔻正要與諸位管事們例行會議,見顧昀來了,於是把他一塊兒拖去會議室,給他坐主位,聽分管不同事務的管事們逐個彙報,提出問題,解決問題。
會議結束後,顧昀又跟白蔻回到她辦公的房間,白蔻拿出一堆資料,給顧昀好好講一講這半年來的生意情況,省得他剛纔在例會上沒有聽懂。
“你這個不管事的大股東,哪天被人坑了都是你活該。”
“不是有你在麼。”
“你還想我給你做一輩子掌櫃?想太美了吧你?”
“別忘了你是股東呢。”
“所以我做幾年掌櫃,等賺夠了錢我就開別的買賣去。”
“我入股!”
“免談!”
“多個股東多分擔風險啊。”
“我不想被你少夫人追着打上門來。”
“那你做我的少夫人就是了嘛。”顧昀沒敢大聲嚷嚷,窩在椅子裡小聲嘟囔。
“你說什麼?”白蔻聽見他咕噥了兩聲,但沒聽清他說什麼。
顧昀以爲白蔻聽見了,心裡猛抖了一下,再仔細看她表情才知她是真的沒聽清,又鬆了口氣,乾咳兩聲清清喉嚨,就想着乾脆大聲說出來好了,省得憋死自己。
“我說……”
顧昀纔剛發了兩個音,外面有人敲門進來,抱了一堆文件給白蔻簽字,白蔻馬上就忙這頭事去了,顧昀要說的話只得又咽回肚子裡。
更加鬱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