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帶着美輪往早市上走,這時候正好早市還開着,整條街都是賣瓜果蔬菜和雞鴨魚肉的,鮮活市場的氣味衝得美輪暈頭轉向,李嬸見她耐不住了,就帶她抄小巷離開早市,拐到街上的茶樓歇息。
清晨的茶樓沒什麼客人,兩人坐在二樓窗前,這一排的桌子就她們兩個客人,一邊吃茶一邊聊天,李嬸把美輪當成自己女兒看待,教了她不少市井的生活常識。
美輪也學得認真,一個請教,一個指導,正說得高興,李嬸無意中往樓下街上張望了一眼,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騎着馬正往茶樓方向來。
“哎,快看,那是不是孫輕?”
美輪連忙探頭看去,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一眼就看見了騎着一匹劣馬緩慢穿行的年輕人。
“好像是他。”
“喲,到底是年輕人,這眼神真好。”
李嬸打趣地一笑,美輪臉上立馬緋紅。
見孫輕快走到茶樓下面了,李嬸捏起幾粒瓜子瞅準了時機扔了下去,噼裡啪啦全砸在了孫輕頭上。
孫輕猝不及防,連忙勒住馬,擡頭一張望,卻看到促狹微笑的李嬸和臉色紅潤的美輪,當下馬上傻呵呵地也咧嘴笑了起來。
李嬸指了指孫輕前進的方向,又拍拍美輪,孫輕立馬領會精神,打馬繼續向前走,直走到最近的一個巷口才停下來等着。
茶樓裡,美輪現學現賣,自己招呼夥計付錢結賬,然後二人下樓步行出門,去與孫輕會合。
小巷口,三人碰面,孫輕只會笑,美輪低着頭走在李嬸身後,不敢看人。
李嬸忍着笑,帶着兩個年輕人回家。
白蔻與嚴徵談完事,就見李嬸居然帶着孫輕一塊回來,美輪主動進廚房燒水泡茶,李嬸把孫輕引進堂屋休息,國公府的車伕搭了把手,幫忙把孫輕的馬拴在了牲口棚裡。
兩人互相問安完畢,就坐下談起正事,一點時間都不耽誤。
孫輕從隨身的文書袋裡拿出他這幾天繪製的色卡,天空藍、橙黃和鵝黃,但顏色有細微的深淺區別,尤其色卡擺成一排,從濃到淡很明顯。
白蔻把色卡拿到院子裡,一張張高高舉在手裡與天空的顏色做對比,要找出在藍天下最醒目的那個色彩搭配。
天空藍就是碧空如洗的那個極美藍色,配黃色或橙色都好看,白蔻最終還是決定配黃色,因爲家事胰子是基本皁,用三原色做包裝色就好,橙色用在後面的香胰子包裝上比較好。
美輪端着泡好的新茶送進堂屋,又出來與白蔻站在一塊與她一起挑選顏色,孫輕馬上變成緊張的結巴,惹得李家人都在邊上偷笑。
白蔻挑花了眼,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只好收起來回去慢慢選,叫了孫輕一塊進屋喝茶詳談。
三人一起回到堂屋圍着八仙桌坐下,又開始討論黃色在藍色中佔多大比例,以怎樣的形狀,商品名用什麼顏色什麼字體,各種細節都要先定下章程,纔好去找書坊談生意。
美輪安靜地坐着,不發表自己的意見,只給白蔻和孫輕奉茶,茶壺倒空了也是她去廚房續水,桌邊的孫輕根本不敢看她一眼,也就趁着她起身離去的時候才終於能夠鼓起勇氣望着美輪的背影發呆。
“你能不這麼猥瑣麼?”白蔻真受不了這偷偷摸摸的打量。
“不敢,不敢。”孫輕馬上又低下頭。
“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大小夥子還沒個姑娘大方,在家宅慣了的毛病?”
“要是她不喜歡我看她怎麼辦?”
“那就是你倆緣分不對,相看失敗,各回各家去。”
“啊?!”孫輕驚得猛地擡頭。
“啊什麼啊?互相看不對眼,不就一拍兩散,難道你想死纏爛打?”
“沒有沒有!不敢不敢!”
孫輕抓起茶杯一口灌下整杯茶,重新定了定神,抓抓頭,聲音細如蚊蠅。
“其實,我看她挺好的。”
“她傢什麼情況你都清楚了?”
“知道,她爹孃想把一對女兒嫁給富戶做小妾,我家雖然不是頂有錢的人家,但我娶人自然是正頭娘子,她爹孃若是嫌棄我家窮,正好不來往,大家自在。可若他們要上門打秋風,我也會歡迎,各種年節禮物必準時送到,有事我也能應承,卻不會任由他們索取無度。”
“應付得了?”
“能應付,這種親戚我們家也有,可是煩人,必須得從一開始就不給任何可乘之機,否則蹬鼻子上臉的事就多了。”
“有準備就好,總好過結婚後又後悔,嫌棄妻子孃家怎麼那麼多事。”
“不會的,不會的。她嫁人後就是平民,孃家依舊是家生子,本來就再無瓜葛了。”
“也是,若是索取無度,我還要懷疑一下她孃家是要幹什麼呢。”
白蔻微微一笑,端杯喝茶。
孫輕呵呵陪笑兩聲,突然有種寧可得罪世子爺也別得罪白管事的預感。
美輪帶着續了水的茶壺進來時,就見白蔻與孫輕兩人談笑風生,不知是不是在說笑話。
孫輕見到美輪進屋,他馬上又變成了大結巴,白蔻恨鐵不成鋼地在桌子底下重重地踩了他一腳,孫輕咬緊牙關,疼也不叫。
美輪見他突然又變臉,不明就裡地坐下,先給三人都斟滿茶水,放下茶壺一擡頭,就驚見孫輕梗着脖子瞪着眼睛死盯着自己,也是又驚又嚇。
白蔻撫額遮目,這畫面太美簡直不敢再多看一眼。
孫輕後知後覺地才發現自己失禮,又慌慌張張地低下頭,美輪半側過身去,不再看他。
白蔻加緊與孫輕談完事情,叫他回去畫幾個圖樣出來,約了下次見面的日期,然後收拾了東西起身告辭,叫嚴徵代爲待客,她拉了美輪乘車回府。
坐在車上,美輪想起孫輕那嚇人一跳的表情,不禁有些埋怨。
“他怎麼突然那樣看人?嚇死人了。”
“誰知道呢。”
白蔻掏掏耳朵,有些意興闌珊。
“你說他是不是沒看中我?”
“你怎麼看出來的?!”白蔻很驚訝。
“他那樣瞪我!”美輪噘着嘴,玩着自己手指頭。
白蔻扭頭望望自己那邊的車窗,憋住笑,再轉回頭說話。
“要不下次見面時你當面問他?”
“直接問男人有沒有看中我?這叫人怎麼好意思問出口?!”美輪臉色通紅,眼眶含淚。
“別嚷嚷,回去說,叫車伕聽見更難爲情。”
美輪連忙捂住口,有些嗔怪地瞅了白蔻一眼,白蔻厚臉皮地嘻嘻一笑,美輪就沒轍了,低下頭只顧着害羞。
(作者的話:感謝讀者“千葉楓巖”給蟲子寫的五千字長評,蟲子好開心!謝謝親的真愛!!!!!無以爲報,撲倒虎摸!!!)